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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诗词曲极多,而以黛玉《葬花辞》为第一。这首歌辞在小说中,是完成黛玉这一人物形象的重要一笔。黛玉早失父母,可谓薄命。她心性甚高,住在贾府,常有寄人篱下之感,所以小性儿。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周围男性,除了一个宝玉,全是浊物。尽管彼此倾心,但由于种种原因,难于相互表白,只能不断试探,一会儿好了,一会儿又恼了。葬花的前一天,她到怡红院去,恰好晴雯和碧痕拌了嘴,听见敲门也不问是谁,硬是不开。善感的她在情感受到伤害,接下来就有葬花和《葬花辞》歌辞的关键词是“孤”、“洁”二字。
黛玉葬花从“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到“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三十二句写感春、惜花、自伤身世。诗中出现了暮春落花和少女葬花的感伤场面。这位少女望着满天白雪红雨般的飞花,十分痛心,她不禁手把花锄,想要收葬销香殒玉,徘徊久之,怆然泣下,然后回到冷冰冰的闺房中拥衾假寐。这幅图画虽然是曹雪芹构思的,但其语言材料和某些情节,却并非一空依傍。
唐刘希夷《代悲白头翁》的绝妙好辞云:“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惜颜色,行逢落花长叹息。今年落花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些精髓,几乎都被曹雪芹吸收了,那文采,那句调真正像煞:“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着处。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明代唐伯虎祖刘诗作《花下酌酒歌》:“今日花开又一枝,明日来看知是谁?明年今日花开否今日明年谁得知。”《一年歌》云:“一年三百六十日,春夏秋冬各九十冬寒夏热最难当,寒则如刀热如炙。”这些都可在本篇中看到影响。不同的是,这里的描写更细腻了(如“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铺叙更恣肆汪洋了(如“独把花锄偷洒泪,洒上空枝见血痕”前后十余句),特别是有更多的情节性——主要是“葬花”这一构思,简直是绝妙的发明!
不过,真正全部地属于曹雪芹锦心绣口的,是从“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直至篇终二十句,即诗的后半部分。简直是翻空出奇!曹氏真不愧是伟大的小说家,他这里虚构了一个夜半歌声的细节,令人毛骨悚然。就像第七十五回“开夜宴异兆发悲声”所写的那从祠堂墙下传来的令宴会众人毛发倒竖的长叹之声。女主人公猜测,那悲歌不是出自花魂便是出自鸟魂,这猜想的奇妙,然而正合符她的心情和个性特点。
以下便从花魂鸟魄的难留突发异想,希望像鸟那样生出翅膀,好随落花远飞天涯,然后用短句作顿挫:“天尽头,何处有香丘?”看来天边也找不到归宿安息的场所,还不若锦囊葬花的好。“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这几句将黛玉的洁癖真是写绝了。她就是那样一个“世外仙姝寂寞林”,为了保全芳洁,不惜求全之毁。这几句造境虽然很虚,但联系到她周围那姓贾姓薛的公子哥儿们组成的肮脏的男性世界,这“不教污淖陷渠沟”一句应有非常实在的内容。
这一段写花写人,有时若即,有时若离,颇有“花面交相映”之少。“尔今死去侬收葬,未ト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依知是谁?”便花自花、我自我,然而由惜花转入顾影自怜,最是黄绢幼妇,痴绝妙绝,十分传神地刻画出一个心地善良而身世不幸的,多愁多病的,美丽的少女形象,楚楚动人。从此黛玉的形象便深刻在读者的心目中,一辈子也忘不掉。“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这里又花人合一,陷入极度的感伤之中。这用血泪铸成的诗句,后来竟成了这位纯洁少女的诗谶。
“春尽”!“花落”!“人亡”!美好的事物不免遭受无情风雨的残,人间无法长保花好月圆。天道为什么这样无情?人间为什么这样冷酷!这就是作者通过黛玉这个少女之口发出的“天问”。全诗的中心形象是葬花的人—抒情女主人公黛玉,而陪衬的形象是被葬的花暮春时节的落花,背景是即将消逝的春天。似乎这三者是各不相干的。然而“忽至忽去”的青春,容易飘零的桃李,对于红颜薄命的女主人公,无一不具象征的妙用。所以,春、花、人,在这个意义上又是三位一体的。这里读者又看到诗人善于造境的才能。《葬花辞》的韵度基本上属于“四杰体”变格,具有回环往复而又一气贯注之节奏旋律;而全诗的语言,是明转出天然,而又富于文采的,十分符合一个受过较高层次的教育的大家闺秀的身份。曹雪芹不愧为一代语言大师。
作者介绍:我是“执着远大的理想”,执笔走天涯,与大家一起分享、了解中国的文化!
参考资料
《葬花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