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翁

首页 » 常识 » 常识 » 乡村纪事三叔别愣了一辈子,都未还清心债
TUhjnbcbe - 2022/9/6 9:23:00
北京扁平疣正规医院 http://baidianfeng.39.net/a_zczz/210127/8629850.html

文:朱迅翎

图:来自网络

朱家寨,寨子穷,三百多户人家。住在村西头的是三叔。三叔绰号叫“老别”,他认准的事,三头老犍也拉不过来。

老奶奶说:“你三叔别楞一辈子。谁要得罪他,他抱着棵树,抱一夜不松手。”三叔这个人除了“”别”,他一辈子会过,冬天专卖夏天用的东西,夏天专卖冬天用的东西。

其实,老爷子和老奶奶,老一辈子的婚事既简单又简陋。老奶奶老家在东沙河头(现在的山东微山县境内),当时老爷子贩盐,一条汗巾,一辆独轮红车子,早迎太阳,晚披霞光,吱吜吱吜,那半圆木轮子,在大沙河头上,日夜辗动。

老爷也就是贩盐的这辆独轮红车子,把老奶奶驮回家。没有陪嫁,唯一的就是那块配重的石料。朱家寨的寨主主持了婚礼,几桌水酒,几条烟草,几挂鞭炮,推推掇掇,热热闹闹,老爷子、老奶奶度过了新婚之夜。

三年后,生下俺爹、俺二叔、三叔、四叔。

三叔,长到九岁,到了上学的年龄。

可三叔,一进学校就晕堂。老爷子、老奶奶拿他没法子,只得让得学做木匠。

三叔上学笨,可做其它不笨,是个能人。学啥会啥,看啥会啥。出自他手的滚笼、打笼、吊笼,个个玲珑剔透,往树上一挂,黄鸟、柳叶(鸟)、白头翁,扑扑楞楞直往笼里钻,捉虾、罩鱼、叉鱼,那更是拿人,勘称一绝。他只要将钢叉往头上一举,嗖,那钢叉飞过,再凶的鱼,也难逃钢叉之苦。

打野兔,令人目瞪口呆;秋野,他端着那棵老土枪,趟豆棵,走坟场,只要发现兔子的踪影,那叭的一枪,枪响兔亡。三叔用胶泥拌子捏成的算盘子子,比檀森算盘好用,上下一推,哗哗作响。

老爷就是用这把这把泥算盘,打出“小九九”,狮子滚绣球,成了当地有名的算师。就是这样一个三叔,别三叔,可没有别过他的两个儿子。

年,三叔二十岁,到了部队,参加了珍宝岛战斗。年复员回乡。

到过部队的人就是不一样,着一身花白的旧军装,左上衣别着别克钢笔,右上衣口袋别着牙刷。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苏北的农村经济文化十分落后,三叔的这身打扮,在当时就很时髦,惹人眼目。说媒的简直踏破门坎。

奶奶说:“老三呀,你都二十四岁了,该成个家了。”

“什么媳妇,东婆婆,统统不要!”

后来,军装穿没了,退役的钱用光了,原来白白的牙齿变黄了,一切又恢复庄稼汉的模样。上门说亲的人渐渐少了,几乎绝迹了,想要没有了。

斗转星移,到了六十年代。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苏北农村的冬夜,冷且漫长。一场大雪,地上白了,树了,房屋白了。

白天,太阳一照,屋檐挂满了冰溜,长的有擀面杖,短的也有插衣椴,长长短短,参差不齐,滴滴嗒嗒,开始消融。进出屋,都需要用手遮着。

大雪过后,村前庄后隆起一个个“白色的土包”。那土包不是粪堆、土岗、柴火垛,而是地屋子。

地屋子,长宽和一间屋子大小差不多,浅的2米,深的3米,门口浅,里面深,便于进出。

闷闷不乐的三叔,一天到晚,钻进地屋子打毛窝子。

又过了几年,三叔二十七岁了。当地有个风俗,男过三十岁对不上象,那就是半拉子光棍,再难找啊!

还是三叔的婚事。一日,老爷子的泥算盘,不知咋的,突然间泥子散落一地。老奶奶一生不信神信鬼,烧香拜佛。可三叔说一个不成,说两个不成,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老奶奶处于无奈,求神拜佛。

家里的门上贴着门神,堂屋正中央悬着一幅我看不懂的神像,呲嘴咧牙,怪吓人的。八仙桌上,没少放有供果,整个朱家庭院,香火不断,烟雾燎绕。老奶奶念念有词:“哎,俺老身一生积德行善,没做过对不起人的事,老天爷有眼,咋叫我老二打半辈子光棍?!”

三叔,当兵出身,自然不信鬼神,每每反对时,总遭到老奶奶的白眼,老奶奶翻翻白眼道:“就怕不信神,媳妇不上门。”

每当老奶奶与三叔理论时,老爷爷在一旁,拼命地抽闷烟,死不吭声。老奶奶与老爷子厮守一辈子,老爷子啥脾气,啥性格,还不晓得。那忽嘟忽嘟的水烟袋发出水声,分明是在向她挑战。

又过一年,到了年,三叔二十六岁了,也不知山东还是河南,来了几个女人,硬硬往三叔怀里钻。三叔好久好久没闻到女人味了,有股莫名其妙的感觉。这事传到老奶奶那里,老奶奶不支持也不反对,在她内心深处,浮现出一种信同的感觉:快三十多岁的男人啊,没有女人在身边咋活?

其实,山东的也好,河南的也罢,总是呆不长,混几口饭吃,也就悄然溜出了朱家大门,从此再也不见踪影。

又过了一年,到了年。我上高了,那时农村孩子入校晚,我十岁才上一年级。

村子里小文人,写了一篇通讯《珍宝岛的英雄》。中央广播电台广播了这事,对三叔的婚事发生了逆转,历史性的转折。

突然有一天,这是阳春三月,春暖花开,老爷子门前的杏树开了,那杏花一朵一朵,争奇斗艳。成群结队的蜜蜂,嗡嗡来嗡嗡去,村里二戏、方程几个调皮鬼,抠都抠不走,赶也赶不动。老奶奶一见,顿时眉开眼笑,她说:“孩子们,远处玩,仙姑下凡,惹不得,惹不得呀!”

果然,喜事来了。一位学生模样的小妮,竟然从天而降,飘然降至三叔面前,嫣然一笑,甜甜地说:“英雄,英雄,我可找到你了!”

啊!三叔一时目瞪口呆,定格。

“你是?”

“噢,我的名子叫学英,学习英雄,敬仰英雄的意思。我看了《珍宝岛上的英雄》一文,激动不已,慕名拜望,你不见怪吧?”

好事传千里,这事不胫而走,悄然传开。“飞来的婚姻!”这给忧事串串,愁事连连的朱家,无疑是春天的惊雷啊!

开始,村里有人担心,是不是又来了一个洋骗子?

好事多磨,这学英不是洋骗子,她是地道的崇拜英雄,学习英雄,想做一番大事的一代风流。

朱家寨翻锅了,东院二婶,西院的大妈,家后的董家,村东的吴家,寨里寨外,大家奔走相告,我是孩子头,忙着捣蛋。毛孩一群光腚猴,跑前跑后。

西院的大婶子,是个热心肠,谁家有事她都张罗。她颠着小脚,伸展着双臂,拨开人群,大呼小叫的:“哎呀,这是从哪飘来的仙女,让大婶瞧瞧。”大叔更是热心肠,他指挥着我:“顺子,你这小侄儿,还不去告知你老爷子,老爷爷,放喜鞭呀!”

眨眼功夫,我对着老奶奶的耳朵说了此事。“真有好事,我去瞧瞧!”老奶奶前腿走,老爷子后腿跟,这么好的事,谁不去呀!老爷子家的小巴狗,朝天汪汪叫了几声,夹着尾巴也随去了。放了秧的南瓜秧,不知踩伤多少。

时光流逝。

说着说着,到了年,先后生下“铜”,生下“铁”。

学英给铜起名,叫铜山,给铁起名叫铁山。铜山、铁山,一个像爸,一个像妈。

孩子成人了,英子脸上泛红。三叔脸上露笑。学英灵巧,穿的干干净净,步轻盈,缝补浆洗,样样在行。且很会过日子,生活过得有滋有味。三叔,开起木匠铺,打桌椅、板凳,做的有模有样。夜里做,白天卖,大屯集上常常闪动着三叔忙碌的身影。

三叔除在家里开木匠铺外,医院、矿办事处,出门做活。小日子,吃着甘蔗上楼,步步高。

好景不长。

学英老家来人,一绳把英子捆走了。老爷子、老奶奶先后趟了,命归西天。从此,三叔又当爹又当娘,拉屎刮尿,一把拉巴着铜山,一把拉巴着铁山。铜山、铁山脸上身上生生像椿树皮,裂裂渣渣,疙疙瘩瘩,很难看。

难看倒不怕,痒痒。四只不睥乱挠,乱抓,抓的脸上身上出血。三叔就双手止住两个孩子的手,给他们轻轻地挠痒,一整夜翻过来复过去,哄哄这个,哄哄那个。

才说睡会觉,这个哭了,那个叫了,这个要拉屎,那个要尿尿,没有母亲在身旁,难坏了三叔呀!

“哎!”三叔长出短叹,“这学英来也快,走也快,撇下两个孩子撒手走了。”三叔埋怨一阵,回过神来,“怪她吗?不是老家来人,一绳捆去,她能走吗?”说着想着,三叔又担心学英。“那天,老家来的三个汉子,可凶了,当面没打没骂,没动拳脚,路上那,回到老家那……”三叔止不住流出了热泪。

西院大婶子,好心眼,她住娘家,按亲戚关系,和三叔是表亲。大叔也是好人,天底下的好人。他家的门两旁有一荆棘园,生长茂密,扯秧挂叶,密匝匝。村里娘们,都在荆棘园旁做针线,针线筐摆满一地。

娘娘们做着针钱,说着笑着,话题时不时地转向三叔。她们说,老三的命呀!爹走娘走,那是人老了,阎王爷叫谁谁能不去?可这学英来的快,走的快,撇下两个孩子,这不是难为老三吗?大婶心软,说着说着,也流出了热泪。

一九八二年,铜山四岁,铁山三岁,几年间,三叔累得不成人样了。

斗转星移,转眼间,到了年,铜山20了。

年,苏北农村经济有了明显的好转。旱作物实现了旱改水,水稻的产量高,加上一季子麦,吃饭问题解决了,缺的是钱。三叔,木匠,当地巧木匠。出自他手的木凳、条椅、八仙桌,有模有样,再一油漆,卖个好价格,当地有矿,一入冬季,三叔带上斧、锯,到矿上打零工,一月下来,也能挣个四五十的。

西院的大娘上门提亲,说的是河西娘家的丑妮。丑妮郝寨农高中的学生,思想进步。铜山也刚下学,跟着爹爹学手艺,“学生木匠”。两人一见面,都有好感。谈了两年,快该结婚时,因彩礼发生了争执。

丑妮说,什么彩礼不彩礼,我又不是物品,卖来卖去。可丑妮的娘都不是这种看法,她说:“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成人容易?再说,眼下时兴‘三转一响’,对方买不起‘三转一响’,‘二转一响’也中,总不能两手拍巴掌,啥也不要吧?”

其实,三叔虽别,但他通情达理。这几年,挣了二三千块钱,铜山、铁山上学,加上去年他和本家兄弟去河南(学英家在河南)一个小区看望学英,花了不少钱,结果人未来,三叔的两颗门牙,让人家打掉了。这样一来,家里仅剩四五佰元了。

这三转一响,自行车,不且说永久,就是凤凰牌,少说元;缝纫机,蜜蜂牌的,元;钟山手表不出上海表,全钢少说多元;这收音机,手提的,上乘的,多元,组合音响多元。这四种加起来,千元有余。

这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九十年代的三转一响,加码了,自行成变成了电动车;收音机变成了组合音响,这手表要进口的瑞士表。这样一来,不是几千元了,起码得上万元。上万元,对当时的三叔来说,可是个天文数字。

这结婚,除了新房,起码得买新床。

就是自已打,也得上乘木料,特别是所缺的是新房。农村,盖三间浑青瓦房,没有万儿八千的,盖不起。

这床,这房,在哪儿?

三叔,犯愁了,愁得牙疼。牙床肿得老高,脸都倾斜了。西院的大婶子,颠着小脚,她是红娘。

“老表哥,这没有孩他娘了,孩子的婚事全压在你一人身上。俗话说,车到山前自有路,船到桥头水自直。你光愁没用。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到时,我帮你几个。今年收成后,到时,卖囤麦。”经大婶三说两劝,三叔打起了精神。

才说送聘礼,丑妮喝药了,喝的一零五九,这种毒药只要下肚,定死无门。三叔,儿媳没娶到手,为未过门的好儿媳破费不少呀!

又过了三年,到了年。七凑八凑,总算给铜山成了家。

随着人们物质文化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这婚事大办,丧事讲排场的现象越演越烈。

平素,不孝敬父母的,发丧成殓时,哭的最叹,最为伤心。寨子村出了名的“大怪”、“二怪”,在母亲丧事上,表演得尤为突出,令人发指。不仅他俩哭的死去活来,且从喇叭班里请来“哭娘”,替哭,叫哭灵,那哭词都是事前编好的,到谁家,只要更名换姓就可。

寨子村的人,尤其上了岁数的老人,气得直跺脚:“日娘,平素不行孝,死了装狗熊,这是啥世道!”

一天,镇殡葬改革下文了,说是喜事新办,丧事从俭。为这事,县纪委专门成立督察组,带着记者,拍照曝光。朱家寨的大人小孩子,拍手称快。可好了一阵子,出现了反弹。这一反弹,变本加厉,比原先更烈,头几年的“三转一响”,变成了“三斤一两”。

三斤一两是啥?人民币,一百元的贰拾多万元;这不算,一辆高档豪华的轿车,一套双门双窗的价值七八十万元的套房,另外,还有见面礼,小孩露面礼,名目繁多,令人眼花缭乱!让人无法接受啊!

铁山只比铜山小一岁,接下来,还有一个妹妹叫梅妮。

还有这两桩儿婚事未了结,三叔能睡得着觉吗?

有人说:“别三,你还有个女儿梅妮吗?”

“堤外损失堤内补,儿子亏的坑,让女儿填呀!”

这些话听来有理,可在三叔那儿“无理”。三叔白了那人一眼,突然道:“那还叫人吗?”

有理也罢,无理也罢,但三叔面对的是二儿子铁山、女儿梅妮的两桩婚事。

铁山不比铜山,铜山不仅跟爹爹学会的木匠活,后来,他自习美术,学会画山水画,虽然不上档次,但在当地也有小名气。

年,铜山三十二岁。三十而立,他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事业。他在矿区开了一家美术装裱门市部,一天的收入二三百多元。

铁山,没啥手艺,出憨力,也想跟爹爹学做木匠活,可他笨,笨的出奇,他也到三十多岁的年龄,不识数,说话说不清,半语子,生的又黑,从小脸上生的椿树皮似的,到大了没好多少,依然存在。

这样的男人,哪个姑娘看得上?

冬天的夜很漫长。早年,三叔曾在生产队当过饲养员,饲养大牲畜,为筹措儿女的婚事,他在自家饲养一头大黄牛,三叔夜半披衣起床,给老黄牛加草添料,睡到午青头时,又闻老黄牛的咀嚼声,有老黄牛作伴,他感到很欣慰。

按照当地风俗,二哥未娶亲,妹妹不便嫁人。三叔盘算来盘算去,到年,梅妮也二十七八了,成了大姑娘。再不嫁人,就成了老姑娘,不论咋说,不能再耽误了。

梅妮,是个好姑娘。

她听三叔的话,她说:“当年,姥姥一红车将奶奶从河东驮到河西,陪嫁就是一块配重的石料。妈妈也是浑身打浑,‘飞过来’的。我向姥姥、奶奶看齐,向妈妈学习,骑着自行车出嫁。”

梅妮这一举动在微山湖一带引起了不少震动。不少女孩子效仿,县妇联、县共青团、新闻媒体、发展论坛、新风网等,把她们的“新事新办”的事迹,大力宣扬。

梅妮出嫁了,二儿铁山的婚事仍像座铁山,重重压在三叔的心头。

这年,刚刚吃过腊八粥,西院的大婶又颠着小脚来到三叔门前。这是第几次上门给铁山说亲,已记不清了。头几回,东庄的兰花,西庄的杏妮,她们并不嫌三叔彩礼薄,而是没相中人。今天说的是河东大沙河的丽花。

丽花挑来挑去,挑花眼了,成了剩女了。她累了,太累了,自己给自己订了一条,不挑不选了,随便抓一个,任命摊了。

可丽花的父亲好说,母亲却是个看重彩礼的人。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二个儿子,女儿是老大。感到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不容易,就平平淡淡走了,两个兄弟还未成亲,来年,两个儿子成亲,房子、车子,到哪里弄去?

按老亲,丽花的娘和西院的大婶子,还沾亲带故的,传出话来,不要“三斤三两”,起码也得“二斤三两”。三斤三两,就是人民币12.5万元,二斤三两也得八九万元。

八九万元,对三叔来说,不难。难的是车子、房子。

三叔,一辈子没欠过债,再难也没求过人。眼看铁山快三十了,妹妹都嫁人了,再不成亲,不且说对不住自己心,也对不住飞来的媳妇学英呀!咬咬牙,跺跺脚,只得求人了。

而今,有他的木匠活时,结拜过仁兄。听说,这几年做煤炭生意发了,有个几百万。

仁兄倒大方,愿意“拔刀相助”。仁嫂打霸。仁嫂说:“人家说你别,你也真别,眼下时兴‘转亲’,你不走这一步倒也没啥,你千不该,万不该,让一辆自行车将女儿打发走!还有,你大儿子在矿上搞装璜,儿子不出血,舍近求远?”

三叔脸皮子薄,钱没借到,让人雷了一顿。三叔回家倒头睡了三天,汤水未进。

叮咣叮咣的斧头声,赤啦赤啦的锯木声,赤溜赤溜的刨花声,三叔一夜未眠。第二天还要按时到矿上打零工,几天下来,他两眼布满了血丝,牙床肿得老高,整个人瘦了一圈。

三叔举动,感动了他的孙女。时下,他已有两个孙女,大的十岁,小的八岁,双休日,天不亮,两人去戳蝉皮,卖了钱交爷爷。

西院大婶见三叔可怜,便“发动”寨里人,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好歹把铁山的婚事办了。

又一个漫长的冬夜来了。漫天大雪,把寨内寨外的大路、小道封了,处处白茫茫一片。只有三叔那间地屋子,显露在地面上。

丽花在娘家为大闺女时,还是个好姑娘,可自从嫁过来,跟老大家学坏了,一个比一个不孝顺。媳妇坏了,按说,儿子不能坏。可铜山、铁山的心肝,让狗吃了,成了寨子的“大怪”、“二怪”。

三叔好不容易,为他俩成了亲,盖起三层小洋楼,在朱家寨也称得上“小别墅”。可他们竟把三叔赶出了家门,让老子住进了牛棚。这年,我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听说此事,我的肺气炸了,想为三叔讨个说话。刚起身,被西院大婶子劝住了,“顺子,有口热气,暖暖肚子吧。你三叔的事,左邻右舍、居委会、镇民政、派出所都出面了,啥话都说了,啥理都讲了,派出所还把他们四人叫去,狠狠地训了一顿,关了一夜。可你三叔心软,觉得儿子、媳妇再坏,毕竟一家人,不看儿子、媳妇,还得看孙子、孙女的份上,又为儿子、儿媳求情,放了他们。”

半年后的一天,一大清早,大儿子铜山敲敲牛棚(三叔仍住牛棚),没听动静,推开牛棚,上前喊了一声爹,没有应声,一摸,身上凉了。

三叔咋死了,谁也说不清。只有牛棚里那头老黄牛,倒沫着,喘着粗气……

1
查看完整版本: 乡村纪事三叔别愣了一辈子,都未还清心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