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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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10/12 2: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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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尝起来好甜

明桃与裴鹤儿时就定下娃娃亲,少年身有残疾,高冷毒舌,

她全不在意对他好,换来的却是鄙夷厌恶。

心灰意冷后,她毅然离开。

裴鹤起初并不在意,觉得她一定会回来,

直到她身旁出现一位清俊隽雅的男人,桃花眼里蕴着深情。

他不懂珍惜的成了别人的心头肉,

裴鹤开始慌了。

*

分手之后,明桃越过越好。

天天被美食投喂,收礼物收到手软,一夜之间爆红……

家族危机迎刃而解,似乎还更上一层楼。

就连退婚的前任也上门恳求复合,

去你妹的。

她快乐地吃着大佬喂来水果,深感人间真是太值得!

“是吗?”身边的人突然变脸,勾起她的下颌,质问道:

“原来那晚你是为他哭的?”

精彩选段:
  


  傍晚,斜阳映在孤儿院的白墙上,快门键按下,一张张稚嫩的笑脸被定格。


  照片中间,男人眸色清亮,嘴角恰到好处的弧度,衬的一张脸更加清隽俊美。


  孩子们合完影都围到了他身边。


  赵亨好不容易挤进来,提醒道:“纪总,您该走了。”


  小朋友们很不舍。


  纪廷琛低下头,语气耐心且温柔,“乖,下次叔叔再来看你们。”


  院长和其他董事那边,赵助理已经打过招呼,记者需要的照片也足够。


  纪廷琛边走边接起电话,剪裁精良的西装马甲勾勒出身材清晰的轮廓,腹部平坦,窄腰长腿,颇为挺拔。


  车子停在花坛旁,赵亨两步并一步,在他之前打开了车门。


  “把这个处理一下。”


  他把孩子送的花扔给赵亨,不看一眼上了车。


  车内光线低,男人半张脸隐匿在暗里,剑眉压眼,五官深邃,透着危险而又深沉的气息。


  对比镜头前完全变了个人。


  不敢怠慢,赵亨立马去处理花。


  回到车内,纪廷琛正靠在窗沿打电话,另只手在扯领带,喉结微微起伏,食指上的铂金戒指逆着光,上面刻有一串晦涩的符号。


  此时窗外出现了两道熟悉的人影,李董事正牵着一个孤儿院的小姑娘出来,小姑娘有点害怕却不敢违抗。李董是公司元老之一,威信很高。


  赵亨作为纪廷琛的贴身助理,不免知道一些高层不为人知的癖好,例如这位李董表面高风亮节。


  但其实是个喜好幼童的变.态。


  看了一会儿。


  “纪总。”他欲言又止地开口,


  纪廷琛挂了电话,抬起眼帘看向他。


  赵亨燃起了一丝丝希望。


  “你在等什么?”


  “李董他——”


  纪廷琛抿唇,皱眉打断,“开车。”


  赵亨还想说什么。


  他撇开视线,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不悦,“再说一遍,去店里。”


  保时捷驶出了停车位。


  纪廷琛身子后仰,扯开了领带,眉间隐有薄怒。方才那通电话是则坏消息。


  车内一直很安静,路灯向两侧排开,树影斑驳交错,秋夜已完全笼罩在黑幕之下。


  赵亨瞄了眼后视镜里的男人,他阖着眼,面色幽深,看不出情绪来。在外人面前,他温柔亲切,绅士儒雅,可实际在他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是冷的,没人性的。


  赵亨收回目光,看向暮色沉沉的前方,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赵亨。”


  赵亨:“嗯?”


  “调头。”


  -


  此时,永忍巷1号内,明桃正在哼着歌给长春花浇水。


  裴鹤坐在庭院内,垂眸看着棋盘,皮肤白的有些不真切,鸦羽般的黑睫在眼下投下阴影,鼻尖上的小痣显得很深。


  裴家是四合院建筑风格,明桃在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花草草,虽是秋天却依然一派生机盎然。


  “鹤鹤,今年你就可以看见番红花开了。”明桃兴奋地说,这花她三年前播种,前几年都没有动静,最近才开.苞。


  过了片刻,她拿着块毯子出来,展开披在下棋的少年腿上。


  裴鹤瞥了眼,“你这么闲,不如回家去。”


  “我在陪你呢。”她蹲在地上,拖着脸看少年,眼里亮晶晶的。


  少年躲开视线,脸侧向了一边,“我不需要人陪。”


  她抓起握在袖子里的手掰开,“可我想陪着我们家鹤鹤。”


  园中的灌木丛传来沙沙的响声,清风在鬓边拂过,少年甩开了手。


  “无聊。”他按动轮椅开关,转身朝屋里走。


  明桃跟上去问道:“我找到一家特别好吃的店,你要不要去?”


  “不去。”


  “去嘛去嘛,你有多久没有出门了,这家真的很好吃。”


  “我没空。”


  -


  明桃到了约定的日料店,这家店开在市中心的马路边。天已全黑,店门口挂着一块发光的牌子,苍劲有力地写着三个字——九点半。


  裴鹤说什么也不来,她找了嫂子白璐。


  “小桃啊,依我说你就赶紧和裴鹤分手吧,外面的帅哥多得是。”


  明桃没吭声,她和鹤鹤从小一起长大,早就习惯了。


  “只要你开口,嫂子立马给你喊一卡车帅哥,随你挑。”


  明桃:“……”


  白璐边说边牵着明桃的手往里走,里头的装修日式结合现代风,简洁明亮,墙上挂着灯笼状的灯,中间有流水池,石桌木椅,黑棕两色相压,典雅又具有格调。


  店内的桌子不多,只剩下料理台的位置。


  这家店按照每天到的新鲜食材定菜单,直接是以套餐的形式出售。


  两人坐下后,料理台的厨师换了个人。


  “你们好,欢迎来到本店用餐。”纪廷琛身穿黑色厨师服出现在两人面前,嘴角噙着点点笑意。


  白璐眼前一亮,拉着明桃的手说道:“今天这趟真是值了!你看这个就很帅啊。”


  明桃:“……”泥垢了。


  等餐的时间,明桃在看店里的装修,器皿和菜品,以及实在没办法忽视的颜值。


  不怪白璐激动,这厨子长得是真的天菜,


  可明桃对这不感兴趣,她只关心他手里的食物。


  菜单上的前菜是北海道活紫胆配甜虾,厨师正在用心地摆盘,回忆起甜虾的口感,她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


  “你看帅哥口水都流出来了?”白璐抬头看见这一幕插声道。


  这声音不算小,前面的帅哥厨子肯定能听见。


  “不是——”明桃瞅了一眼厨子,试图解释。


  “你不用解释,我也流口水,但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你可要抓紧!”


  明桃:“我真的没有对他流口水。”


  她是饿的!饿的!


  这时,帅哥厨子正好上菜,明桃放弃解释,红着脸接过餐盘,瞪了嫂嫂一眼,让她不要再乱说话。


  迫不及待地开动。


  这道菜品果然没有令人失望,食材鲜美自不必多说,这道甜虾是明桃吃过最好吃的,口感细腻,咽下后在舌间的回甜让人意犹未尽。


  白璐跟她有同感,瞅她一眼点了点头。


  还有几道前菜,每样都让明桃很惊喜。


  其实从精致的摆盘就可以看出厨子的严谨和细心,而且每一道都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食材本身的鲜味,厨子的手艺也是真的了得。


  她的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想法,开始仔细打量他。


  他长的很高,至少一米八五,年纪不算轻,气质沉稳成熟。他正在片鱼肉,刀功娴熟,每一帧都赏心悦目。尤其的,他的手指细长挺直,微微蜷曲的样子透着骨感,像是一件艺术品,怪不得做出来的东西都这么好吃。


  “好看吗?”


  纪廷琛把鱼肉放好,抬眸懒懒地看向她。


  明桃一愣,没想到偷看人家会被抓包,像被他的视线钉住。


  “嗯?”他提起唇瓣,拖长了尾调再一次强调,明明是温和的笑,却莫名的勾人。


  她眨了眨眼睛,被他看的忽然有些紧张,感觉脸烫烫的。


  “帅哥,我妹妹对你流了半天口水了。”


  明桃扭头看白璐,你真是我嫂子吗?白璐对她眨了眨眼,我这是在帮你,赶紧弃裴投明吧。


  “我说我没有,你们信吗?”


  男人语气噙着笑意,下颌对她的餐盘抬了下。


  “小朋友,做的不好吃,所以一直盯着我看?”


  “我真没有。”已经说倦了,她指着案板上新鲜的鱼肉说道:“我是迫不及待想吃肉。”


  男人敛眸轻笑,盯着她慢半拍子答了句,“我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一直笑!


  明桃低下头,吸口饮料平复心情,再也不敢乱看。


  两个小时候后,所有菜品结束。


  必须提一下最后的甜品,可尔必思慕斯搭配冈山青提,味道实在太绝,吹爆帅厨子!


  她舔了舔唇角,眯眼倒向了椅背。


  “我看你有些眼熟。”


  明桃睁开眼睛,帅逼厨子捏着一贯寿司递向她,“送你。”


  虽然他搭讪的话土到掉渣,但是对于吃的她一向无法拒绝,“谢谢叔叔。”


  “我看起来这么老?”


  谁让他叫她小朋友。明桃点了点头,然后迅速低头看向这道不在菜单中的手握。


  这份手握用烘烤过的海苔包裹,里面第一层是捣碎的金枪鱼大腩,中间是海胆,最上面是鱼子酱,体积虽大但要一口吃下去才最爽,可好像她的嘴巴太小了。


  赵亨来到纪廷琛身侧的时候,发现他正在兴致勃勃地盯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皮肤白的像奶油,长相又乖又甜,正盯着手里的寿司。


  “纪总,家里联系你速回。”


  明桃终于把寿司全部塞进了口中,乐极生悲,刚嚼了几口却不小心呛到。她捂着嘴咳嗽,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胸口,谁知道这个东西这么噎。


  纪廷琛正要走,闻声回头,给她倒了杯水。


  赵亨大跌眼镜。


  明桃接过水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冰冰凉凉的。


  他意味深长地轻眯眼角,她吓得立马收手。


  喝下水后,终于好多了。


  她抬头感激地望着他,眼角盈满了咳出来的泪花,喉咙辣辣的,刚准备说点什么。


  头顶就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不知道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不舍得叔叔走?”


  2.桂花酒酿少女甜


  路上,赵亨开着车,纪廷琛正在一根根擦拭手指,戒指下的骨节被拧的泛红。


  到了檀宫别墅前,庄严森然的铁门前蹲着一个人,头戴鸭舌帽,驼背,和身后的建筑相比,显得十分渺小。


  赵亨看见了没说话。


  保安亭传来一句“纪总好”,大铁门缓缓朝内打开。


  那人闻声朝车跑来,还没摸到车屁股就被保安给推到在地,嘴里囔囔着“哥哥”“纪总”之类的句子。


  赵亨脚踩油门快速离开,对这种事情已经麻木。


  纪家老宅是按欧式风格设计的,奢华气派,堪比宫殿。


  纪廷琛平日不住在这,这次是纪绅召他回来。


  回到家,佣人引他来到了宠物房。


  纪绅正在给宠物喂食,听到门口的动静,并未抬头。


  宣布退休后,他酷爱养蜥蜴来打磨时间,特地腾出的房间摆满了饲养箱。


  沉闷的房间里,箱子里的东西齐刷刷地看向纪廷琛,尖细的眼睛里泛着幽光。


  纪廷琛没往里走,就站在门口,掏出手帕掩住了口鼻,帕上的檀香稍稍挡住了这房间里腻人的味道。


  纪绅回头睨了他一眼,回头继续看着箱子里的宠物,徐徐开口道:“又去给人当厨子了?”


  他从喉咙里滚出一声敷衍的应答。


  纪绅用木板夹出虫子,伸到蜥蜴的面前,红舌一卷,一条生命顷刻消失。他的手搭在箱边,袖口处露出半截佛珠,泛着温润的光泽。


  “看来公司的事情你都处理的很好。”


  这话里明明带着讽意,纪廷琛眉梢微皱,“你的到底想说什么?”


  纪绅放了手里的活,抬眸看他,两人的眼睛最像,都是褶的很深的双眼皮,眼尾狭长上扬,瞳色黑亮,迎光则多情,背光则幽深。


  “李国富被人打了。”


  “我打的。”


  “他跟了我二十年,在董事会的地位举足轻重。”


  “所以呢,你要帮你的狗教训自己的儿子?”


  “廷琛。”纪绅呵斥了一声。


  “为了一个小丫头得罪集团董事,这不该是你该做出的决策,在这个社会上,仁慈就是软肋,你必须够狠才能赢过别人。”


  纪廷琛摸着戒指没说话。


  纪绅:“李国富这个人睚眦必报,恐怕我也镇不住他,你最近出门小心点。”


  “不劳操心。”纪廷琛侧身用手帕拧动门把,准备离开这令人作呕的房间。


  “还有一件事,你把苏琼藏哪去了?”


  纪廷琛停步,缓缓掀起眼帘,眼尾上扬,黑眸浮光,笑的温润斯文,拖长一声——


  “啊这个人,我已经弄死了。”


  出了这个家,闻到外面的空气,纪廷琛皱着的眉头才松开。


  “纪总,您没事吧。”赵亨等在外面,见他面色不虞,不免有些担心。


  纪廷琛上了车,只冷冷撇下三个字。


  “回君御。”


  君御公馆是纪廷琛购置的房产之一,位于市中心,离JS集团大楼近,平时他便住在那。


  车内有些低压,行驶到大门口时,追车的那人还没有走,看见保时捷的影子,又准备上来。


  “让我见纪总,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我要见他!”


  保安拽着他,不让他靠近。


  他突然脱了衣服,挣脱束缚冲向车头,赵亨吓了一大跳,急忙踩刹车。


  完了。


  赵亨心里惨叫一声,回头,纪廷琛正手扶着额头,缓缓抬起。


  “纪总,我不是故意的。”


  纪廷琛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递给助理,“你去处理一下。”


  “是。”


  赵亨在纪廷琛身边这几年,经常有人上门自称是纪老董事长的私生子要认祖归宗。


  眼前躺在地上呻.吟的这位眉眼确有三分像纪总,可那又如何呢,纪家不可能承认。


  -


  明桃回到家的时候,客厅传来了都市连续剧的声音,林淑琴正在敷面膜,明德贵默默剥柚子。


  “宝贝们回来啦,晚饭吃饱没?”林淑琴听见动静出声问道。


  白璐打了个招呼,上楼去找自家老公。


  明桃坐到了老妈和老爸中间,“我拍给你们的照片看了吗,这家店不仅环境好,味道还不错。”


  “你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林淑琴捏了捏她的脸,“当心变胖了,裴鹤不要你。”


  明德贵:“他敢不要,我第一个教训他。”


  家里的佣人马嫂端了汤过来,近来换季天气干燥,林淑琴每天让她炖汤,等孩子们回来喝。


  林淑琴接过汤碗,摸了摸还太烫,就放到了茶几上,对何嫂说道:“快把孩子们都叫下来喝汤。”


  “爸爸。”明桃搀住了老爸的膀子,甜甜地喊了一句。


  “嗯,怎么了?”


  “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事,我现在有个大概的人选了,你能同意没啊。”


  林淑琴:“你们爷俩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是桃桃要请个私厨。”


  “私厨?”


  “她不是三天两头在外吃吗,我就说给她请个厨子在家里做,这样我们也放心。”


  听完,林淑琴点了点头,“嗯,早该这样了。”


  明桃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世上最好的果然是母亲大人!”还有一位,“我也爱您!”


  明桃心情愉悦地端起桌上的补汤,小口小口嘬着。


  过了一会儿,明家的孩子都出现在了楼梯上。


  “姐!”明桃看见喊了声,“我跟你说那家日料店真的太好吃了,你不去真是遗憾。”


  “你吃的开心就行了。”


  明音眼角弯弯,露出淡淡的笑意,“我刚帮你做了一条裙子,你喝完试试?”


  她咕咚咕咚喝完半碗,就不肯再喝了,林淑琴端着碗,还要给她再灌下去。


  明桃求助地看向老爸,林德贵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她伸出幼小的爪子,拽了拽哥哥的衣角。


  明宴拿走了林淑琴手里的碗,“给我吧。”


  明宴:“你嫂子说你想和裴鹤分手?”


  “我没说,是她天天劝分,还要给我介绍帅哥。”


  明宴想起娇妻那不拘的性格,微微扬了些眉梢,对上妹妹好奇的眼,又立马变严肃,“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别管你嫂子。”


  明桃点头,滟滟的笑从眼里露出来,嘴角下方的梨涡里像是抹了蜜,甜的化不开。


  “那我先去试裙子啦。”


  -


  深夜,一轮弦月悬挂在君御公馆上空,纪廷琛阖眼躺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梦魇如交缠的藤蔓,将他拖入深渊,坠地的一瞬间,他猛地睁开眼。


  月光透过缝隙泄进来,房间内很暗,像座封闭的牢笼。


  他坐起身,在黑暗里漫无目的地发怔,背脊被汗浸湿后传来阵阵凉意。他渐渐恢复清醒,凭记忆摸到台灯的位置,按了两下开关,没有反应。


  房间里所有的灯都不亮。


  他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下床,拉开窗帘。


  “喂。”纪廷琛拿起手机,嗓音低沉微凉,“我这没电了,你查一下原因。”


  “好的,纪总。”


  挂断电话,他平静地抬起眸子,窗外是钢筋水泥的城市,被白溶溶的月光笼罩,神秘而又孤独。


  他俯瞰着这一切,轮廓分明的脸映在窗上,与这座城市融和,成为了冰冷的一部分。


  身上的汗味令他有些难受,他转身走进浴室,借手机的光冲了把澡。


  从冰箱里拿了水,再慢慢悠悠地踱回窗前,仿佛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夜晚。


  他抓起软湿的头发往后撩,仰头喝水,凌厉的线条地从下颌角延伸到深陷的锁骨,锋利的喉结滚了滚,带着吞咽的水声,再往下,腰间系了块浴巾,垂到大腿中间,剩下是修长笔挺的小腿。


  电话的铃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喂。”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纪廷琛穿上衣服,悄然无声地离开房子。


  马路上人迹罕至,路灯孤独地闪耀着,空气里传来淡淡的桂花香。


  纪廷琛一路急行,到达十字路口时,是红灯。


  他停下正要打电话,迎面突然射来一道极亮的光束,短暂眩光后,勉强睁眼——


  视线里有辆面包车朝他冲过来,来势汹汹。


  瞳孔骤然紧缩。


  “砰——”


  一声巨响惊起路边树上的鸟雀,浓烟滚滚,弥漫到天际。


  这夜,救护车警车的鸣笛声划破了这座城市的安宁。


  -


  明桃一连去了好几次九点半,帅哥厨子都不在,她跟这里的其他厨子倒是都混熟了。


  听他们说,帅哥厨子姓纪,是老板的朋友,时不时会来帮忙,非常神秘。


  “那我留个联系方式,等他过来了,请务必联系我。”


  “好的。”


  明桃道过谢,拿起门口的伞,推开玻璃门走向了外面,铃铛叮铃铃地响——


  昨夜开始下雨,持续了整整一天,似乎还没有要停的迹象。


  家里派来的车停在路边,她撑开透明伞,才发现伞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一片桂花。


  淡黄的花瓣顺着雨滴滑落,她伸出手接住,轻轻揉搓,淡淡的香味便传递到了鼻尖,她突然有些想喝桂花酒酿了。晚风吹动发丝,她笑弯了眼角,仿佛雨滴进眼里闪着潋滟水光。


  不远处,医院,看到这一幕,有两三秒没移开眼,这不是老板盯着看的小姑娘吗?


  “纪总,我发一张照片给你。”


  3.蟹肉鸡蛋羹不怕我是坏人?……


  医院VVIP房间内,床头加湿器缓缓喷出水雾,窗外树影绰绰,传来鸟儿活泼的叫声。


  纪廷琛闭目养神,赵亨站在床头,正在跟他汇报工作事务。


  “大致就是这些,您还有什么吩咐?”


  纪廷琛靠坐在床头,挥了挥手,“把鸟赶走,吵。”


  赵亨回头看去,两只白头翁正在窗外的树上秀恩爱,他合上文件夹,走去窗台,朝外推开了窗户,一阵新鲜空气涌了进来,带着秋日的凉爽,鸟也被吓跑了。


  “纪总,我听九点半里的员工说,有个小姑娘天天去店里等您。”赵亨说。


  纪廷琛没答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我发给您的照片看了吗,来的路上碰巧拍了下来,不知您是否记得,是个笑起来很甜的小姑娘。”说着,赵亨不自觉也露出笑容。


  纪廷琛睁开了眼,往他脸上一凝。


  “明天我要李国富下台的消息。”


  明明是平淡的语气,却带着无形压力。


  赵亨立马点头应声,“是,我这就去办。”


  那晚,李国富的人弄坏电路想要入室动手,却一时破解不了门口的安保。纪廷琛得到消息,坐备用电梯离开房子,李的人发现后急了眼,蠢到直接开车撞。纪廷琛躲过了面包车的撞击,只受了点轻伤。


  面包车司机已被控制,借此拿住李国富,清扫董事局,这盘棋他很久之前就在布置。


  医院大楼,回头看了一眼。


  还以为老板救下孤儿院的小女孩是动了恻隐之心,没想到只是逼李国富露出马脚的棋招而已。


  果然是他多想了。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闭目养神的男人倏然睁开眼,找出了那张照片。


  泥泞的雨里,小姑娘穿着针织衫和百褶裙,露出两条柔白的腿,站在树影斑驳的路边。霓虹灯映在透明伞上,眼角眉梢含着笑,烟雨霏微,似一片淡紫色的云岚。


  确实很眼熟。


  -


  雨州大学。


  几乎是下课铃声响起的同一瞬间,明桃弹起身跑出教室,急急忙忙地下楼梯,穿过两栋楼,挤过人群来到G。


  教室里只剩下裴鹤,看见喘着粗气的她,轻微皱了下眉。


  “跑什么?”


  明桃走上前,帮他拿起课本,“我怕你不等我,到时候我又找不到你。”


  两人往外走,轮椅是自动的,学校里的无障碍措施做的也很棒,其实明桃不需要太操心,但她就是放心不下。


  上了电梯,明桃从书包里翻找雨伞,早上的时候还没下雨,这会儿又下起来了,雨州的天气总是这般反复无常。


  “U盘给我。”


  明桃点了点头,“等等,我找找。”


  电梯里还有其他同学在,明桃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书包里东西太多,她急的冒了一头汗。


  到达一楼,裴鹤走出电梯,到了大厅门口回头,发现明桃还在电梯里翻弄着她的书包。


  “明桃。”


  “来了来了,奇怪,怎么找不到了。”


  对上明桃愧疚的眼神,裴鹤也有点恼,“你放在哪的自己没有印象吗?怎么做事总是这么丢三落四。”


  “鹤鹤。”明桃试图卖萌过关,裴鹤却不吃她这一套。


  外面的温度稍冷,还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明桃从书包里拿出雨衣帮他换上,撑开伞扶着轮椅走进了雨里。


  她垂着眸子,打量着少年的神情。


  裴鹤生的极白,唇色偏淡,神情清冷,总给人一种疏离感。


  他不高兴的时候,会紧抿着唇,就如现在这样。


  她脱掉一边肩带,脑袋夹着伞柄,默默继续翻找那块小U盘。


  她又落在了后面,裴鹤提了口气,问她:“你还走不走?”


  明桃:“我来了,你的U盘里有要紧的东西吗?”U盘是她跟鹤鹤借的,可能真的弄丢了。


  “你说呢。”


  “你不都是有备份的习惯吗。”她弱弱的,不敢说很大声。


  裴鹤却在觉得她在推脱自己的责任,语气变得很不好。


  “我要是没备份呢?你能给我变出来吗?”


  明桃连忙道歉,连说了好几句对不起,裴鹤冷了脸,加快轮椅的速度,她跑起来才能跟上。


  “鹤鹤,你等等我。”


  雨声潺潺,让人纷扰,依稀夹着议论的声音。


  “这个男的很过分哎,不就是个U盘,至于吗?”


  “我认识他们,这女的成天热脸贴冷屁股,男的总甩脸子。”


  “真是给他惯的,长得帅也忍不了啊。”


  有些路人的话传进了明桃的耳里,她倒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在雨里奔跑。


  裴家派的司机就在学校门口等着,明桃刚把裴鹤送上车,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喂,你好。”


  是九点半打来的,帅哥厨子终于来店里了。


  “真是太好了,谢谢你,我马上到。”


  这时,车窗缓缓摇了下来,裴鹤面目表情地看着她,“快点。”


  “你们先走吧,我今天不去你家了。”


  裴鹤:?


  “随便你。”


  “嗯,鹤鹤拜拜。”


  明桃浅笑盈盈地在车后挥手,裴鹤从后视镜看见她的脸,不知为何,反而更烦躁了。


  行程大半,裴鹤才想起来,对方竟然没有把他哄好就先走了,以往从未有过。


  回到家后,裴鹤一直闷闷地不太说话,佣人自然也不会主动问他。


  雨停的时候,外头响起了门铃声,他咳了两声,家里的佣人才去开门。


  来人是明家的帮佣马嫂,她手里拎着好几样东西,明明身上都湿了,却混不在意地笑着。


  “小桃桃让我来的,这个叫U盘的,她忘记拔下来了,她让我给你赶紧送过来,说你急着用,你快收起来。”


  -


  明桃打车来到了九点半。


  之前没好好撑伞淋到了雨,从温暖的车里下来,风一吹,便觉得四肢发寒。


  她摸了摸起皱的裙角,抱着手臂走进了店里。


  轻车熟路的,一眼便看见了她要找的人,他面前还留有一个位子。明桃坐下后,对方抬头看见她,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提了下嘴角。


  定好菜单,明桃把书包放在怀里,捂着取暖,放飞思绪的时候就想起来原来那块U盘还插在她的电脑上。她马上出去给马嫂打了个电话。


  打完回来,头顶上方传来了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听说你找我?”


  她忙抬起头,对上漆黑的眸子,“上次我来过,你握的寿司很好吃,我想再尝尝。”


  对方突然拖长声调悠悠地“哦”了一声。


  明桃:?


  “原来是为了吃的。”纪廷琛淡笑,目光在她身上划动,将一碗东西递给她,“先把这个喝了吧。”


  是一碗升着袅袅热气的蟹肉鸡蛋羹。


  明桃接过,青瓷碗身承载着温度,传递到指尖,带来一丝暖意。


  她用瓷勺慢慢地喝,身上逐渐温暖起来。


  等了一会儿,陆续开始上菜。


  前菜统共有五道,明桃最喜欢鹅肝马卡龙的味道,香醇独特,口齿余香。


  接下来是刺身盛宴,搭配精致无比的餐具,让人心满意足。


  纪廷琛每道都会介绍一下,明桃听得认真,看着他时不时点头,然后迫不及待地动手尝试。


  “太好吃了,师傅您真是太厉害了!”


  听到“师傅”两个字,纪廷琛挑了一下眉,视线投向她。


  她正眯着眼睛,眼尾微微挑起,嘴角下方凝成两个小小的梨涡,笑意由眼及心,仿佛是极开心的事情。


  纪廷琛狭目上挑,“听说你天天来,这家店的东西可不便宜,不怕吃穷了?”


  “我愿意在吃上花钱。”


  明桃歪头答道,眼瞳明亮,如同旷野上的月光,皎洁地望着他。


  纪廷琛勾唇无声笑了笑,继续给她做好吃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对方看起来又很好说话的样子,明桃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在最后的甜品环节,切入了正题。


  “你下班后有空吗?我想约你谈一下——”


  明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伸过来的手打断了。


  纪廷琛将刚捏好的牡丹海老寿司放在她面前,掀起眼皮,锋眉压眼,有深邃,有了然于心。


  一声轻笑从他的唇缝溢出,“谈什么?”


  “什么人都敢约,不怕我是坏人?”


  纪廷琛拒绝别人向来直接明了,毕竟他可不在乎对方的自尊心是否承受住。


  “这种念头还是省了吧。”


  明桃就很懵。


  还装。


  纪廷琛这次不打算留情,下颚微敛,身子向前倾说道——


  “那我再说清楚一点,小朋友,以后不要再来店里找我。”


  明桃听的时候正在舀葡萄酒布丁,闻言呛了一声。


  纪廷琛睨了眼,用最后的善良顺手递了张纸巾过去。


  明桃捂着嘴接过,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纪廷琛看着她水汪汪的狗狗眼,垂下了眼帘。


  “嗯,有点。”


  “你吃完就走吧。”


  说完,他抬手解开腰上的围裙,绕在手里,交代了旁边的其他厨师一声,撩起身后门帘,离开了料理台。


  明桃攥着纸巾,和来接替的厨子面面相觑。


  “他怎么走了?”两人异口同声,明桃反应过来,补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和他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


  明桃凶巴巴地皱起了眉头。


  “……就说你看上他了啊。”


  4.两只落汤鸡叔叔赔不起


  明桃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店里的厨子们要送她两道菜品,可她已经食之无味就出来了。


  外面倾盆大雨,家里派来接她的司机堵在路上,她站在店门口,抱着手瑟瑟发抖。


  屋檐下悬挂着一排灯笼,映出少女的影子,她不顾形象地伸了个懒腰。


  身后的玻璃门传来了声响,头顶的光忽被遮住,盖住了她的影子。


  她快速回头瞥了一眼,第一眼没看清,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是谁,又把头转了回去,直愣愣盯着他。


  是他先开的口。


  “你怎么还没走?”


  “和他们唠了一会嗑。”


  他们是指店里的其他员工,纪廷琛压下眼睑,“你和他们很熟?”


  明桃点了点头,“你不在的时间,我常来这里,和他们都混熟了。”


  和他们混熟了,方便接近自己。


  纪廷琛看着她,清纯无辜的娃娃脸上,杏眼圆溜溜地睁着,目光干净澄澈,倒映着露珠结晶的光。


  她披着黑长直的头发,耳边别着五颜六色的发卡,斜跨的包包是很幼稚的毛茸茸的兔子脸。


  他不动声色地撇开眼,抬腕看了一眼表。


  赵亨堵车,不知什么时候到。


  气氛渐渐变得凝固,明桃打了个哈欠,还是决定解释一下。


  “你别听他们胡说,我不是看上你了。”


  “什么?”


  刚好有辆车经过,风声灌耳,纪廷琛没听清她说的话,略微倾了倾身子。


  明桃吸了一口气,“我不喜欢——”说到一半,有只虫子突然朝她飞来。


  她惊恐地睁大眼,下意识地抱住了面前可以依靠的东西——躲在了他的身后。


  纪廷琛莫名其妙地回头看她,她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柔软地贴着他的背。


  “有虫子。”她怯怯地指过去。


  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屋檐下的灯笼在风中飘舞,一只飞蛾盘旋在周围,不停地扑腾着枯黄的翅膀。


  年纪轻轻,手段倒是层出不穷。


  “你要抱到什么时候?”他故意装凶。


  明桃尴尬地收回手,这才注意到他穿了一件竖纹夹克,腰腹以下是修长挺直的腿,身姿比例极好,就是看着单薄。


  瞧见他的衣角起了褶子,她又轻轻拍了拍。


  “好了。”


  她抬起头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的脸都黑了。


  明桃向后退了两步,“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信吗?”


  面前的人眯起黑眸,“你猜。”


  明桃:“……”


  看来她是越描越黑了。


  过了一会儿,家里派的车到了。


  明桃撑开伞,决定问他,“要不我送你?”


  纪廷琛:“不用。”


  “这会儿不好打车,你穿的好像有点少,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他感不感冒关她什么事


  “我只是觉得打搅你工作了心里很过意不去,想要弥补你。”明桃抬头望着他,使出在家惯常的撒娇表情。


  见他面有警惕,她又揪了揪他的衣服,他的视线扫过来时,她立马举手投降,嘴角下印着圆圆的酒窝。


  “放心吧,我已经吃饱了,不会吃了你的。”


  “我家的车宽敞又舒适,会把你安全送回家。”


  “好嘛,好嘛。”


  ……


  车子在城市里穿越,雨水在玻璃窗上蜿蜒,纪廷琛看着灯红酒绿的倒影,陷入了人生思考。


  如果今晚是个错误的话,那么鬼使神差上了这辆车就是最大的错误。


  明桃坐在旁边,看着他又是扶额又是捏眉心,以为他是被风吹的头疼,体贴地让司机老刘关掉了音乐,又从包里翻出一样东西递给他,“这个冲剂你回去喝,头就不疼了。”


  “不用了谢谢。”


  “拿着吧,喝完能睡个好觉,明天才有精神。”


  纪廷琛还要拒绝,一双小手已经扒开他的口袋,把药塞了进去,一点也不见外。


  “不要和我客气,助人为乐嘛。”


  纪廷琛:“......”


  明桃给完药,也不打扰他了,安静地戴着耳机低头看美食视频。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了苍穹,天光大亮,震耳的雷声仿佛从头顶上劈下,轰隆隆——


  她吓得捂住耳朵,蜷曲成了一团。


  车子的前头传来了一阵憨笑,司机老牛瞄着后视镜说道:“唉,小丫头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怕打雷,这位先生你别见怪,桃桃从小就胆子小,跟小兔子似的。”


  纪廷琛侧眸看过去,狭目微眯,在店里她向一个陌生男人提出邀约的时候可不胆小。


  他已经被她迷惑一次,不会再有下次。


  电闪雷鸣结束,明桃缓了一会儿,才抬起头。


  “吓死我了。”她拍了拍胸脯,呼出一口气。


  身侧的人淡扯嘴角,手支着下颌,姿态松散地看着窗外。


  这时,又响起了手机铃声。


  明桃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旁边已经传来了清冷的声音,“喂,您好”。


  “纪总,是我。”赵亨兴奋地说道:“您现在在哪,疗养院打电话来,说苏琼醒了。”


  纪廷琛的手指不觉绷紧......


  不远的东方又崩出一道闪电,照亮了男人紧缩的眉头。


  原来这场暴风雨是一种预示,过去十三年,她终于醒了。


  听见身侧的人挂了电话,明桃关心地问:“怎么了?”


  “前面的公交站台请把我放下,我临时要转道去其他地方,谢谢。”


  “去哪里,我送你。”


  纪廷琛掀起眼皮,平静地看向她,为什么这个人要对他这么锲而不舍。


  面对他停留的眼神,明桃指向窗外:“我可是承诺要把你安全送到的,你看外面的雨下这么大,还打雷呢,我不放心你。”


  她的话音落下,车内陷入了寂静。


  纪廷琛就这么看着他,良久,撇开视线,“医院。”


  医院医院,明桃听到这个地方,疑惑地紧了一下眉头,但出于礼貌没有多问,只吩咐牛叔要去这里。


  车窗上蒙上层雾气,被雨水搅乱,外面的世界就像是梵高的画。


  她偷偷看了眼沉默着的男人,半张脸隐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透出不可捉摸的意味。但不知怎的,她感觉得到他有点失落。


  -


  医院。


  纪廷琛收伞,走进了住院部大楼,护士站的年轻医生们看见他,比平时都热情了许多。


  病房里,苏琼听见门口的动静,睁眼望过去,待看清来人时面露狰狞。


  “果然是你把我关在这里!我要告诉纪绅,让他打死你、你这个白眼狼——”太过激动,苏琼话说到一半,便猛地咳嗽起来,她的身体机能还未完全恢复,只能这么躺着生嚎。


  纪廷琛神情淡漠,合上门后,抽了一张椅子放在床旁,坐下,也不看她,而是低头慢条斯理地将折叠伞一层层扣好,再套上伞套。花花绿绿的伞上印着水蜜桃,是小姑娘在他下车前硬塞给他的。


  把伞放在柜上,他抬起眼,凉飕飕地落在她的脸上,叠起腿,两手搭在扶手上,身子往后靠。


  开口是低沉冷冽的嗓音,很平静。


  “好久不见,感觉怎么样?”


  他的情绪很淡,像是在和久违的故人寒暄,可苏琼昏迷了这么久,能有什么感觉。明显这是一句讽刺。


  苏琼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骂骂咧咧道:“你这个没人要没人疼的贱种,我儿子不会放过你的,当初他就该抽死你!”


  “是吗?”纪廷琛嘴角淡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扶手。


  “我看你刚醒来脑子还不太清楚,那我就给你讲讲——你儿子欠了巨债,成了丧家之犬,你心心念念的前夫连门都不让他进。”


  “前夫?”


  纪廷琛不语,只含笑看着她。


  “你说清楚了,纪绅什么时候跟我离婚了,怎么就成了前夫。”


  可他就是不说了。


  苏琼看着他的表情,怒火中烧,恨不得一把掐死他,可是她只能就这样躺着,跟个废物一样。


  他越是平静,她便越崩溃。骂着骂着,便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纪绅当初会娶她,自然也会娶别人。他一向如此薄凉,否则不会到现在都没出现。从她醒来,她就一点点地感觉到了恐惧,周围的一切都是太陌生。现在支撑她的东西倏然崩塌,压抑了十三年的情绪,向洪水一样爆发了。


  “不可能,不可能……”


  过了许久,房间里的哭声渐渐缓了下来。


  纪廷琛放下腿,起身鼓起了掌,赞道:“真是精彩绝伦,没有枉费我大老远跑过来看你。”


  苏琼哽住了,瞪着满是血丝的眼,吼道:“你也别得意太早,只要我没死,你就别想好过。”


  “省省吧,你现在就是我手里的蚂蚁,我会先让你生不如死。”


  纪廷琛关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吼叫。


  他哂笑一声,和护士站的小护士们点头示意。


  小护士们一阵晕眩,却不知道这个人在收回视线后,笑意渐渐从嘴角消失,一张脸阴沉的可怕。


  雨下的还是很大,像是从天上泼下来的水。


  纪廷琛没撑伞,走了两步路,浑身就浸湿了,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像具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地走着。


  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道明亮的身影。


  他没有仔细看,那道身影却跑到了面前。


  “你怎么不打伞呀?”


  一只手将他拽住,“你醒醒,是我啊。”


  他停了下来,眼帘微动,冷冷望她。


  她举着一把伞,因为身高差距悬殊,风雨又大,握着伞柄的手不稳地在抖。可她执拗地,要把他保护在伞里。


  明桃焦急地呼唤着眼前的男人,风雨不断肆掠着她的脸颊,想要争夺她手中的伞。她努力支撑,手累到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伞突然变轻了。


  紧接着,她被拉进一个怀抱。


  明桃怔怔地抬起头,男人发梢滴着水,低头凝视着她,眸子里有了光。


  他把伞都扣到了她的头上,嘶哑低沉的声音在雨里响起。


  “淋坏了叔叔可赔不起。”


  

—陪伴是最长久的告白—

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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