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林间等鸟人
史海龙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房子靠路边花带处的绿竹已经栽有几年了。有一年春节，带着儿子去南乡的舅家走亲戚，发现大舅家老宅子门前有一大片竹子，长势茂盛。看品种，既没有深山老林的那种高大伟岸、气势浑厚，也没有村头地边的那种文文静静、柔柔弱弱。茶饭之余，品竹玩味，陡生爱意。
经大舅同意，我们索性找来铁锹挖了几棵竹子来。儿子兴致勃勃的帮着装上了车，高高兴兴运回家。挖坑、浇水、陪土……一到家，我和儿子就忙得不亦乐乎。就这样，我们轮番照顾这竹子，像对待呱呱坠地的婴儿似的，倾注着所有的爱。
等来秋风盼春风。来年春天，像是通人性似的，竹子果然睡醒啦！泛黄的丫枝上偷偷的露出了新芽。那一阵子我也高兴的跟儿子似的。每天早上一起床，推开门就去看她的芳容：清俊而不失洒脱、素雅而不失朴毅，美中不足的是尚显些许单薄和瘦弱。
新的环境，新的主人，新的使命，它要克服和承担多少重重的生存困难呢？我在想，尽管这样，它还是有刚开始的一株、两株到后来的三株、四株，后来竟连片而生。每年五月端午前后，它们就不断不断的冒出头来，接二连三，毫不退缩。迎着春风，在阳光中肆意生长着。一节，一节，又一节。向上，向上，再向上。到了盛夏，竹子舒展长臂，抖起一片浓郁的青纱，临风起舞，婀娜多姿，绿荫重重。直到冬天，他们笑迎风霜雨雪，你看那片竹子，细细密密，依然长青。一根根轻盈细巧，一株株竞相向上。细细的叶，舒舒的节。雪压不倒，风吹不折。我不禁为它们的顽强感动了。
但好景不长，门前听说要修路。绿竹虽然长稳了，但它们的命运掌握在谁的手里呢？
忽然有一天下班回家，我惊呆了-----无人告知，无人提醒，在队长的指示下，门前的土路已被推土机推平。我的绿竹，我的风景，已经荡然无存。
天色渐渐暗下来。就这样，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天未亮，我早早就起床，蹲在门前观察。忽然间，我依稀看到，还有一个绿竹残根仍伏在翻出的泥土中，倔犟的时隐时现。我不禁新生惊喜的爱恋。
再浇水，做防护、扎围栏。那些莽夫啊，下手可真快，下手可真狠！武断而粗鲁的尽干推、折、毁之能事，也不说一声儿，他们的心中就是没有爱和善良，装满邪恶。我不能再让它受到更多的伤害，不允许再有人去袭扰它的脆弱。我相信，垂危的生命也许会绝处逢生。
我执拗的等待着。转眼一年又过去了，两年过去了。春和景明，它们终于获得了新生，繁茂泼辣，轻舞飞扬。我知道，竹子是有韧性的。
去年的一场大雪，把它们罩得严严实实。一阵风来，雪落竹现，沙沙有声，引得路人纷纷驻足，那惊喜的眼神中充满爱意。“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疲，无竹使人俗。”我虽是俗人，庆幸自己还是沾了苏老夫子的美誉。房前有竹，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今年春上雨水还算不错，竹子也长得格外发福。转眼又到五月，仿佛一夜之间，竹子竞相破土，新绿更浓。有一天，枝头上忽然多了两只鸟儿，每天早晨都叽叽喳喳的，声音清脆嘹亮，变化有致，就是让人在半梦半醒中也不觉其单调。据邻居说，这种鸟啊，叫白头翁，是吉祥鸟，性情活泼，不是外人。食昆虫，种子和水果，属杂食性。雄鸟胸部灰色较深，雌鸟浅淡。雄鸟枕部白色极为清晰醒目。春末夏初开始营巢繁殖，每年春天三月到五月是白头翁的繁殖期。这段时间，如果见到一只白头翁单独站在突出的枝头上高声鸣叫，过不了多久，另一只白头翁就会飞过来。两只鸟儿一唱一和，那多半就是他们在互唱情歌啦。哦，我明白了，我原来又多了个好邻居呀。
转眼间，夏天来临了。透过竹子的缝隙，它们的爱巢就在那里，它们出出进进，成双成对。我不想让别人打搅它们的幸福，因为那是它们家。就连别人没有经过我同意去偷看一眼的时候，我就好生嫉妒和担心。
落雨的黄昏，马上迎来了黑黑的夜。白头翁倏的钻进了绿竹间，它们平静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据有关资料介绍，白头翁雌雄共育。雌鸟产蛋一般三至四枚，两周后雏鸟破壳。再过两周，小鸟就可出巢。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终于听到了那小小鸟尖细、娇嫩、怯怯的声音。那是他们爱的结晶，是他们的骨肉，是他们生命中动听的新音符。小鸟的影子就在这绿竹间隐隐闪动，看不完整。偶见它们可爱的鲜红的小嘴，从绿叶中间伸出来，迫不及待的又艰难探出身子，唱着歌谣，迎着父母亲的美食。就这样，我天天静静的盼着小鸟早日出巢，其实，我隐隐担心小鸟是否也有不测的厄运。
不知不觉，不知不觉，人到中年。听鸟语啁啾，看暮鸟归巢，赏绿竹摇曳，思心之所依。挟着平淡，守着流年，不亢不卑，墨流指间，不知所言。与竹相伴，我之幸矣，与鸟相伴，我之幸矣。
滚滚红尘中，我们都是等鸟人。
.6.30
作者史海龙，文学爱好者，现供职于教育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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