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那些鸟儿
天刚蒙蒙亮,就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惊醒。如今,生态环境越来越好,城市里时常有喜鹊不停聒噪、雨燕上下翻飞,麻雀更是噼啪乱蹦。斑鸠、杜鹃也很常见,更多不知名的鸟儿经常来光顾。
睡不着,索性不睡了,起床打开窗户通风,看见小花园里有好几只小麻雀,在不停地翻找什么。我在小院里种的有好几株小番茄,还有邻居大姐送的一株黄瓜和几株辣椒,花开得正旺。麻雀们在找什么呢?
不一会儿,见有麻雀衔着草棍飞走了。很快又折返回来,继续翻找。在麻雀们翻找的区域,种了一些樱桃萝卜,仅有几片瘦弱的满是虫眼的叶子,下面长没长萝卜还看不出来。很明显,麻雀们对我的萝卜地并没有兴趣,只是在翻旁边的一堆干草。
哦,这小堆干草是干枯的风信子的叶子。风信子是一种很耐寒的植物,它在春天刚刚来临、乍暖还寒时开放,随着天气转暖,花期结束,青蒜一样的叶子就渐渐枯萎。麻雀原来是看上了这堆枯叶,准备运回去给即将出世的小宝宝铺床。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麻雀们忙忙碌碌来回搬运。正在翻找的麻雀,有时会突然和刚来的麻雀打起来,在花园的地上叫着翻腾,这可能不是同一家,不愿意共同分享吧。
这时,突然有一只麻雀降落,正在低头梳理干草的两只小麻雀,瞬间惊慌失措地、起飞逃走。干草也不要了,地盘让给了新来的麻雀。仔细看看,这只麻雀从外观上看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是什么魔力让那两只落荒而逃呢?看不懂。
有几只麻雀对我种的小香葱有了兴趣。小葱有一部分因为缺了水分而干枯了看上去又黄又软,可它毕竟是葱啊,新房子如果充满臭葱味,不怕熏到小鸟宝宝吗?
正想着,只见一只小麻雀衔起一段干葱叶子就要起飞,没想到的是,尽管这段葱叶已经干了,却并没有与扎在土里的根部分离,葱的其它部分还是碧绿的。小麻雀被带着根的干葱扯回来,一个屁股蹲儿跌坐在地上,我在窗内忍不住哈哈大笑,花园里其它小麻雀都被笑声惊到,扑愣愣飞走了。坐在地上的小麻雀也连滚带爬地飞走了。
我出去把那堆干的风信子归拢起来,放在花园边上一个很容易看见的地方,心想,等麻雀回来不用很费事就能找得到。
第二天,听到麻雀的叫声,从另一个房间的窗户看出去,数量比昨天多很多的麻雀,都站在花园的栅栏上。不一会儿,都飞走了。
我才想起地上放的风信子干叶,探出头去看,却仍旧放在原处,没有被翻过的痕迹,难道移位之后它们找不到了?我又把干叶放回了原处。可是半天过去了,它们依然没有再回来。
不由得想起来,去年也是在这个季节,我发现有两只漂亮小鸟,在搬运的我的窗户护栏上的干草枝。那是我头一年种的藤三七爬上去留在那的。
两只小鸟长得很秀气,头颈部的线条弧度很优美,叫声婉转明丽,动听极了。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鸟的腹部是白色的。等它们走近了,才发现背部是翠绿色和浅褐色,头顶上有一小撮白色的羽毛。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白头翁吗?白头翁,不应该是一种呆憨的笨鸟吗?上网一查,漂亮小鸟果然是白头翁!学名白头鹎,是鹎鸟的一种。唉!这名字谁起的,明明是俊鸟嘛。
两只小白头翁先落在远一些的花架上,其中一只飞近一些,落在离窗户近一些的花架上,然后回头召唤,那一只也飞过来,它俩并排站在同一根搭花架的竹竿上,纤细的小脚很精致。因为距离很近,看得相当清楚。
商量了一小会儿,先前那只飞到窗户护栏上,摘取一些干的藤三七,这只白头翁干活的时候,它的同伴在花架上仰头看着。随后,两只一起飞走了。过一会儿,又一起飞回来取。
这情形,简直像极了两个刚刚成家立业的小青年,相中了店里的家具,回家叫来另一半,商量好了,付钱一起买回家。
差别只是没有人理会我这个店家,更不会付钱给我。我每天都小心翼翼的,什么都轻拿轻放,生怕惊扰到它们,直到把窗户上的干的藤三七搬运完毕。就再也没见飞回来。
去年我的花园里长出的藤三七比前年的多几倍。因为在冬天没来得及搬回家,全部冻死。今年春天没有见到一棵藤三七发芽,心里不高兴就把所有的枯枝全部清理干净。早知道留一些给白头翁。
白头翁今年没来过,是不是因为没有藤三七的干叶呢?可是,鸟儿们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干叶呢?在找干叶这一点上,它们不知比人类聪明多少呢。据说在很大的果园里,哪棵树被鸟啄过,这棵树上的果子一定特别甜。相比之下,找点干叶就是雕虫小技。
好几年前,我从中心城区搬回城市的另一端。那是在一栋楼的顶层,我惊喜地发现,南边卧室和北边卧室的空调孔里分别住进了两家麻雀。
南边卧室是装了空调的,可能是空间比较大,除了容纳冷凝管,还有足够的空间让小麻雀容身。每天能清晰地听到麻雀的叫声,翅膀扇动声,和“笃、笃”的啄墙声,好不热闹!闹急了,我就拍两下墙,它们就安静一会儿。
搬走之前,北边卧室的空调没来得及装。这是儿子的卧室,北京的夏天很热,顶楼不装空调简直就是找着中暑。装空调势必会影响到麻雀一家。
于是我和儿子商量,不打扰麻雀,在旁边另外打一个洞。儿子坚决不同意。还批斗我“您给人家堵了已经够残忍了,还想赶尽杀绝。”说他宁愿中暑也不让打空调孔。好在他一周回家一次,我拗不过只好放弃。
因为当年有禽流感发生,我已经看见小麻雀把脑袋从空调孔里伸进屋里来了,就往洞口塞了一个纸团,又贴上一张胶带,把卧室这侧的洞口封死了。总不能请它们进来一起住吧。没想到这也让儿子耿耿于怀。
麻雀的事还没完,离我家窗户很近的一棵小树上,有喜鹊开始作窝。从窗户向外看,正好可以俯视到喜鹊窝里的情况。
我和儿子每天都在暗中观察喜鹊窝的进展。很快,喜窝鹊就初具规模了。喜鹊撘窝的那棵树很细,我们一直在讨论这棵小树能不能承受喜鹊窝的重量。
两只喜鹊绕着树在周围盘旋,经常不断地衔着树枝飞回家。看着它们努力的样子,心里很受感动。可惜窝里的情形看不清楚,但是也没影响我拍照发朋友圈的心情。很多朋友都和我一起关心着喜鹊夫妇。
时间一天天过去,也不知道小喜鹊有没有被孵出来。我准备在窗口放个摄像机,记录小喜鹊的成长。
还没等计划实施,一天晚上,突然暴雨来临狂风大作,所有的树木在暴风中颤栗摇摆不止,窗外的一切在暴雨中都模糊的一片,闪电经过时,赶紧向外看,外面雾气缭绕,却什么也看不见。
担心了整个晚上,天刚刚亮就开窗看,喜鹊窝已经不见了!支撑着喜鹊窝的树枝被拦腰折断,无力地耷拉着。
我赶紧叫醒儿子,让他快去下楼去看看,我也抓起衣服穿上,跟着儿子往外走。想着万一能有机会把小喜鹊抢救回来,尽管我并不确定喜鹊窝里是不是真的有已经孵出来的小喜鹊。
刚走到一楼,迎面遇到儿子满脸不高兴地返回来了,嘴里直埋怨:
“您自己为什么不去,让我先去!”
我纳闷:“看见了吗?”
“全完了!”儿子没好气地说。
我心里一紧,这个善良的孩子小时候如果想听我读伊索寓言,总是把书翻到第六个故事:《翠鸟》,再递给我。因为第一到第五都是大动物吃小动物的血腥场面,他只选择听那些和平美好的部分。
一路走去,狂风折断的树枝散落在路边上到处都是。就像刚刚遭遇过台风。我还是不死心地走过去,远远地看见喜鹊窝躺在地上一堆折断的树枝里。
物业的大姐一边收拾地上的树枝,一边唠叨:
“不长记性!是不是缺心眼儿呀?去年就这样,总共六只,我们救回来两只。今年又把窝搭这么小的树上了,好嘛!一个都没剩下!我说你们是蠢啊还是儍呀?”那口气就像在数落自己家不听话的孩子。
难怪一向温和的儿子冲我发火,可以想象他看见了多么惨烈的景象,心里不知有多难受呢。我默默地退了来。回到家,谁都再也没提起关于窗外那家喜鹊的话题。
随后的日子,我关闭了朋友圈,主动回避与朋友们的交流,唯恐有人问起起喜鹊来。甚至想都不愿再想起。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好多年就过去了。今天我终于可以再次仔细回忆这个令人伤感的故事。
与喜鹊的另外一次相遇,我总是不厌其烦地讲给朋友听。
时间要回溯到儿子很小的时候,那是一个寒冬的午后,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我提前下班回到家里,先生还没下班。我洗了澡,收拾衣服准备去洗。
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我走到门口,拉开门,外面并没有人,我想可能是听错了。刚转身,又响起敲门声,再打开,依旧没人。站在门口纳闷时,敲门声又响起来。
这次发现声音是从厨房的方向传来的,我有点恐惧。家里没有别人,难道有小偷进来了?扭头向厨房看去,厨房的窗外,一只肥硕的大喜鹊,正在“笃!笃!”地啄着什么。
打开窗户,喜鹊立马飞走了。窗台上放着一包东西,拿进来一看,是一包生的五花肉。包在外面的塑料袋已经被啄破,冻得硬邦邦的肉,被鸟喙啄过的地方,有一个个斜的圆锥形的小坑,肉已经被吃掉了一半。原来喜鹊也是喜欢吃肉的。
我瞬间明白了,先生不喜欢把生肉放进冷冻室,那样冻的太死,吃之前需要先解冻。冬天他喜欢把刚买回来的生肉放在窗外,既不会变质也容易切。大雪天喜鹊找不到吃的,突然发现这块肉,它会不会认为自己足够幸运,中了六合彩呢?可惜还没等吃饱,就被我吓跑了。
在那样的雪天,会有多少鸟儿挨饿受冻呢?鸟儿们一生颠沛流离,不知要经历多少磨难。好不容易熬到了春暖花开,历尽千辛万苦搭个窝,准备生儿育女,谁知道下一刻等待着它们的是怎样的命运!躲得过暴风雨,躲得过凶残的大型食肉动物,躲得过无良的猎枪吗?
世事维艰。天灾之后是人祸,人祸没完,天灾又来,没完没了。逃无可逃。剩下的好日子,能有几天呢?生命的历程就像是走钢丝,一不留神,就会堕入万劫不复。
不知麻雀们明天会不会再飞回来,取这些风信子的干叶。
窗外的鸟儿们,不管是在拣草搭窝,还是在觅食,也不管明天将会遭遇什么,每当它们一低头,都会留下片刻的岁月静好,终将定格在记忆的画卷里。
年6月13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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