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真是个适合聊聊诗歌的日子!
说到诗,不得不提唐诗,它就像五千年中华文化中那颗最耀眼的明珠,在黑夜中熠熠生辉。而那些诗人,就是散落在夜幕中的星辰,燃烧了自己的青春热血,照亮了后世人的眼眸。
一、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在施蛰存老先生的初唐诗话中,最让人耳目一新的是刘希夷,这个被写进了《唐才子传》中的书生,将魏晋时期的乐府歌辞,以“七言古诗”的形式,表达了出来,被人称为“歌行”。
在《一代白头翁》中,一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引得宋之问来要,因为作者反悔引来了杀身之祸。对于这段文艺轶事真假难辨,但这两句的好却凸显了出来。后世之人不仅模仿,甚至有剽窃的人,在《才调集》中,贾曾的《有所思》就剽窃了刘希夷这首诗的主题和诗句。
《有所思》
唐贾曾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幽闺女儿爱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
今岁花开君不待,明年花开复谁在。
故人不共洛阳东,今来空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其实在《红楼梦》中的《葬花词》中,曹公也偷用了好几句。这首诗有很多题目,终归还是流传了下来,一睹为快吧。
《白头翁》
唐刘希夷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儿女惜颜色,行逢落花长叹息。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
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惜红颜美少年。
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光禄池台开锦绣,将军楼阁画神仙。
一朝卧病无相识,三春行乐在谁边。
婉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
但看古来歌舞地,惟有黄昏鸟雀悲。
施老认为“这首诗的主题是警告青年人,不要耽于行乐,须知青春不能长驻,公子王孙的歌台舞阁,最后都成为黄昏时鸟雀悲鸣的地方。今天看见一个白头翁,应当怜悯他,也就是怜悯自己的将来。”
前半段作为故事的铺垫,后半段是故事的主体部分。这种艺术手法有个好听的名字“以落花起兴”,其实就是《诗经》中常被我们说到的“赋、比、兴”三种手法中的“兴”。而刘勰和朱熹都对这种艺术手法进行了分析。
初唐诗人所写诗词大多不是律诗,但因为字数固定又抽离了六朝时代的乐府歌辞,所以和其他唐朝的时期相比,初唐的诗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而盛唐时的李白和中唐时期的白居易,沿用了这种形体,作品在重视人中洒脱、出挑,被后人喜爱颇多。
二、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如果要说盛唐,一定要说说五言代表的王维和七言代表的杜甫。前段日子看了一篇关于王维的文章,那句“丧妻不娶,孤居三十年”让亦良想起了很多诗人在《长安客》中的生活。四十岁的他又失去了至交好友孟浩然,从此王孟的并称应该成了他心中的痛。
大家称他为“诗佛”,也许在少年丧服时就领略了生死的差别,也许在“安史之乱”时就看透了活着不易,也许在好友去世后就明白了佛家的“空”吧。辋川别业也罢,一次次的外任也罢,终究是要放下。那句《终南别业》中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招惹了多少善男信女的情思,到头来意难平,只有相思意。
那首《使至塞上》让后人不断感叹文化人和白丁的区别,一句“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让沙漠变得不再荒凉死寂,甚至有了画面的美感。而《山居秋暝》又把秋天的萧瑟去掉,全是美景。一静一动的结合,让人看到秋日傍晚的雨后空山,月光在林间流转,映着小溪穿过千年时光,把在河边洗衣的姑娘和撑着竹筏打鱼的船活生生展现出来。
盛唐诗人有名的在书中展示了十七人,但李白和杜甫的诗歌就占去了一半。那是因为在盛唐的诗人中大概分为三类,而李白、杜甫各成一家。王维、孟浩然、高适和岑参等人均继承了初唐诗的正统,把五言、七言、对偶、平仄沿用了下来,有提高、有深入、有变化、更有发展。而李白真的独树一帜,无论是在文学形式、创作方法还是诗人气质方面,都是从古典主义进入浪漫主义。杜甫和李白刚好相反,他虽以“王、孟、高、岑”为基础,但排除了他们的纤巧、文雅和文弱,创造出许多苍老、雄健、沉郁、古淡的篇章词句。
“盛唐前期是李白诗‘飞扬跋扈’的时代,他的诗反映着玄宗李隆基统治下的政治、经济上升的气象。盛唐后期是杜甫‘暮年诗赋动江关’的时代,他的诗反映着李唐王朝由盛入衰的社会现实。王、孟、高、岑是盛唐诗的主流,中唐诗人是他们的继承人。李、杜是盛唐诗的新变化代表者,尽管李、杜是一代大家,在当时还没有产生影响。”
引自《唐诗百话》
《战城南》
唐李白
去年战,桑干源;
今年战,葱河道。
洗兵条支海上波,
放马天山雪中草。
万里长征战,
三军尽衰老。
匈奴以杀戮为耕作,
古来唯见白骨黄沙田。
秦家筑城避胡处,
汉家还有烽火然。
烽火然不息,
征战无已时。
野战格斗死,
败马号鸣向天悲。
乌鸢啄人肠,
衔飞上挂枯树枝。
士卒涂草莽,
将军空尔为。
乃知兵者是凶器,
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注:“战城南”是汉代鼓吹乐中铙歌十八曲之一。铙(náo)歌是一种军乐,行军时用短萧和铙钹伴唱,故又称短萧铙歌。
《愁》
杜甫
江草日日唤愁生,巫峡泠泠非世情。
盘涡鹭浴底心性?独树花发自分明。
十年戎马暗南国,异域宾客老孤城。
渭水秦山得见否,人今罢病虎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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