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年底开始,各种榜单逐一公布,看到《有如候鸟》的名字不时跃在一些榜单上,总觉得有些意外,又毫不惊奇。昨天“大众喜爱的50种图书”公布,她亦在其中,顿时觉得这是很纯粹的文学性的胜利,因为打开这本书,只几秒就会被摄了魂魄,看各种意象打散又重组,焕然一副新的表情。
“我的个人风格强烈,无论从题材到修辞,都不是畅销书写作者的路数。当然不同的读者有自己的趣味和偏好,选择自然不同。有的作家像生菜,清新,水份饱满,没有特别的苦味和涩味,具有广泛的适应性,不容易被挑剔。我大概像茴香或者鱼腥草,反正比较另类,偏爱的就特别偏爱,反感的就特别反感。
大众不是一个混沌而齐整的概念,它是由各种各样具体而生动的个人构成。我的散文集能够入选,可能因为这个书单,参考了不同人群的审美需要。
写作是孤独的劳动,无论是胆怯的初学者,还是名满天下的大家,一旦动笔,都必须独立面对困境。这也是写作的公平与魅力所在。
我要慢慢在写作和做人上修正自己,因为我相信,个人的生活状态和心理状态会漫延到文字之中。并且我希望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永远不要丧失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与尊重、热爱与悲伤。”
——周晓枫
今天与你分享一篇采访。从《有如候鸟》慢慢说远。谈文学、谈性情、谈天地和一个不定的未来。看完之后,不妨再打开她的书,看她下笔时脑海中景象万千,铺到纸上,便一半是山火熊熊燃烧,另一半是生活的日常。
周晓枫:我希望把戏剧、小说、诗歌和哲学都带入散文
采访
南方都市报
Q:《有如候鸟》在内容上涉及家暴、情欲、死亡、虐恋等等,整体上锋利而冷感,这是你有意的选择吗?在主题的呈现方面有何考量?
纸上的二维图画没有阴影,真实的立体世界携带阴影——它是我们生活的必然。并非在题材上好勇斗狠,我只是希望自己有胆量直面而非回避。如果把作家比作猎食者,他要无畏无惧地追逐:猎物上树,他就要攀爬;猎物跳入沼泽,他就要深陷泥泞;猎物遁入夜色,他也要被黑暗吞没。
这样做的结果,未必悲观。当我们追逐真相,直到深渊,才能发现幽暗海底,多数生物都会发光;痛苦承压之后,我们能够目睹深海里的童话圣诞节。我不太喜欢泛滥化的抒情,滥情里的温暖和明亮都缺乏价值和重量。我当然向往光亮,但黑暗衬托的光亮才美如焰火。
弗兰纳里·奥康纳说:“你只能凭借光来看见黑暗的东西……而且,你借以看见的光可能完全在作品自身之外。”这个没有活到四十岁的天才还说过:“对魔鬼的充分认识能够有效地抵制它。”
所以,假设我描绘过魔鬼的五官,并非爱慕,是为了警示或通缉;假设我提醒前方陷阱,恰恰是出于善意,希望路人走得平安。
Q:《有如候鸟》里的一些文章,可以看到散文和不同文学样式之间的跨越,比如《离歌》就有明显的小说笔法,您如何定义自己的散文写作?
白话文运动以来,相对来说,小说无界,诗歌无界,而散文有着内在的律法,像个外穿宽松运动衣、内穿塑形紧身衣的人。这二三十年,散文变化很大。篇幅未必是五脏俱全的小麻雀,结构未必是简笔勾勒的线条画。我们发现,象征散文精神的“形散神不散”,渐渐也成了一条内在绳索,因为,可以形散神不散,也可以形不散而神散,或者形神俱散或俱不散。
我们不要把过去的散文标本,看作散文的唯一存在形式;也不必为概念化的散文,殉道殉葬。散文作家不必效仿灰姑娘的大姐,为了把脚塞进水晶鞋,不惜锯断脚趾——我们不必为了散文的常规尺度,而伤害天然而自由的表达状态。
《庄子》,到底应该划归哪种文体?散文与小说的界标,我至今没想透。什么是绝对的是,什么是绝对的不是。有种文字,像灰,在白与黑的交集地带。还有,像杜鹃、鹧鸪、白头翁,它们有着共同的美妙之处,既是花木,又是鸟,它们既是植物又是动物的名字。我希望把戏剧元素、小说情节、诗歌语言和哲学思考都带入散文之中,尝试自觉性的跨界。
尽管我在创作谈里表达过要在小说里偷技巧,其实很多技巧并非小说专利,都是公共的创作手法。我从电影中借鉴的手法,也许远比小说要多。比如注重文字呈现的画面感,喜欢使用特写镜头和慢节奏,比如悬念控制和情节翻转等等。
所以,我根本不认为自己僭越了文体,我依然创作散文。散文为我们提供了辽阔的自由,我们远未走到它的边界。
Q:在这些多样丰富的主题和写作对象之中,您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