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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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0/11/29 11:41:00
李叔同的歌比酒有名。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民国初年,在知识青年中这首歌儿唱遍大江南北,有些像我们做知识青年时高唱“好儿女志在四方”一样。李叔同的名气大,那个时代提起李叔同,犹如我们那个时代提起邢燕子、侯隽几乎无人不晓一样。他们都是站在时代大潮潮头的弄潮儿。李叔同是第一位把油画、西洋乐和话剧介绍到中国来的中国人,是第一位启用裸体模特进行美术教育的中国人;他是第一位自编自导自演《黑奴吁天录》和《茶花女》的中国人……李叔同还是热血男儿,他曾一心一意追随康梁闹变法,自刻一印:“南海康君是我师。”李叔同喝酒却不像热血汉子,满斟满饮,一醉方休,李喝酒是细酌慢品,温酒见工夫,颇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李喝酒无景无趣无兴无友不喝,分场合分地点分人物分心情。用酒家之言挑酒挑友。李叔同讲究月夜挑灯饮酒,无歌无弦无声无语,三五好友雇扁舟泛舟于湖上,观景赏月,听风闻浪,也喝得有滋有味,喝得兴高八丈,情飞万里。李叔同是其未出家之名,出家便是有名的弘一大和尚,人说“顿化”,我不甚理解,佛教讲缘,六世祖几乎一夜成佛,李叔同一夜观天,一夜赏月,一夜听风,一夜随波,一夜诵经,一夜似诗无诗,一夜似语无语;一说与友人饮茶,一说独自饮酒,只道一句:出家为僧。从此踏入空门,专心为僧,弘一的佛心真大,心硬如铁,心实如地,绝不回头。中国大家中读佛经的何止弘一?章太炎读佛经,鲁迅读佛经,林纾读佛经,陈独秀读佛经,康有为读佛经,梁启超读佛经,段祺瑞读佛经,陈寅恪读佛经,王国维读佛经,视群贤之中抛妻弃子一脚遁入空门,头都不回的,唯李叔同也。言之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真正的大无畏敢于能够战胜自己的非彻底的唯心主义者不可。有友人到弘一出家的湛山寺看望弘一,特意准备一席素菜。弘一端坐纹丝不动,只得端上四菜一汤,弘一仍不动声色,最后只送去两个小菜,弘一依然不动筷子,只到和其他僧人一样了才进食。真弘一也。晚年李叔同李叔同在日本求学时曾有一位日本妻子,极贤惠,极忠贞,极爱他,为嫁李叔同曾不惜投海赴死。她曾是李叔同在日本租房时房东的女儿,那时李叔同几乎一无所有。她先为李叔同作裸体模特,又毅然嫁给他。李叔同出家后,这位日本妻子誓死不离开他,拒绝回日本,拒绝和李叔同离婚,但每次去寺中寻李叔同都不得而见,无论其哭泣在寺院门外如何。最后,其妻拜倒在寺院门外,哭倒在寺院门槛,感动了所有人,这位不曾留下姓名的日本女人,手托李叔同在日本最爱喝的日本清酒,以酒示别,不喝不走不别,李叔同并未出寺院,只在大殿台阶之上,远远望着山门,双手举一木碗,碗中有清水半钵。对寺院大门,也对日本妻子浅浅饮一口,即转身入经堂,再不露面。弘一大师绝非常人,此饮也称绝饮。胡适先生年轻饮酒是随兴而饮,乐则饮,愁则饮,爽则饮,悲则饮,闲则饮,闷则饮。胡适并非嗜酒,酒量似乎亦不大,酒友亦不多,当不属酒徒之列。酒乃瘾品,不知胡适何时沾染上此嗜好,胡适修成正果后,似乎再不提饮酒一事。胡适当年在上海,有些漠然相对,在命运面前,在婚姻面前,他反抗争斗终归败于颓废,甚至有些像六十年后京城“顽主”。至少胡适在那个时候开始喝酒,喝上瘾,喝大酒。白天喝,晚上亦喝。正餐喝,酒店亦喝。朋友相聚喝,有时苦闷无聊自己也独斟独饮,有时对酒有诗有感有文有言,有时一言皆无喝醉即乐。据胡适自己说,有时候喝得连日大醉。胡适喝酒的喝法有些与众不同,请教过一些长辈,似乎也没有像胡先生这种喝酒的。据胡先生在日记中记载:“我们一班人都能喝酒,每人面前摆一大壶,自斟自饮,从打牌到喝酒,从喝酒又到叫局,人人叫局吃花酒,不到两个月,我都学会了。”胡先生酒后吐真言:“我那几个月之中,真是在昏天黑地里胡混,有时候整夜地打牌;有时候,连日大醉。”半个月就去吃过五次花酒。胡适玩得够飘的。胡适喝花酒在当时似乎也是“高贵人”喝酒的“雅致”,在北京八大胡同中经常出没的很有一些名牌的大学的名牌教授。像陈独秀就喜欢喝花酒。据说胡适曾经酒后和陈独秀说起喝花酒事,大家皆畅怀大笑。因何大笑?大笑为何?似皆无人可考。据胡适自己在《四十自述》中写道,他曾经喝过串场,即这席酒喝完再喝一席,再加上叫局喝花酒,胡适终于按捺不住,喝得酩酊大醉,已然醉得人事皆忘。被黄包车夫扒去马褂扔在路边,那情那景也够惨的,十足一醉鬼。没想到胡适还有“昨天”。直到巡警看见,但已然深醉的胡适却不识好人之心,以皮鞋砸巡警,一副凶相,完全看不出胡适受过教育且有大学问,把巡警惹恼,被带进“炮局”,当了一回“胡炮爷”。胡适在婚后五年,三十三岁时,婚姻曾出现危机,他和他的“粉丝”,学生、女诗人恋爱终于发展到偷偷同居。其夫人江冬秀得知后,并无丝毫斯文,立即直奔厨房高擎一菜刀厉声道:离婚可以,我先把两个孩子杀掉!让胡适断了离婚的念想。有一次气愤之极,甚至向胡适掷刀玩命。胡适终于败下阵来,江冬秀非绵软之人,于是只好独擎一壶酒,自斟自饮,自饮自醉,一醉醒来,告别昨天。别样饮酒别样情。台静农被人当推台公。有几句评语,不是盖棺之论:“煮酒论艺,品茗著书,精育桃李,口碑极隆。”“学问、襟抱、道德、文章,犹令后学敬仰。”台公喝酒有风格,有品位,有瘾头,有说道,数十年不变,我行我素,我斟我酌,深则长醉,浅则三杯,酒前有论,酒中有兴,酒后有感,醉后必有妙文,大醉之中必妙语连珠。台公喝酒是深度爱好,无论环境多么艰苦,多么尴尬,多么窘迫,多么棘手,该喝则喝,绝不委屈,绝不改弦易张,绝无架子,亦不讲面子。酒前无尊卑。台公也因酒得福。年,台众曾为抗议教育部对白沙女师风潮的野蛮处理,愤而辞职,但家贫无奈,最后连酒也喝不起,真到了喝酒要赊,举债度日,实在无奈。许寿裳邀请他去台湾大学任教,并无二言,只说来台保你酒长饮,不用赊。后人有说,台公为酒亡命,为酒去台,为酒别文坛。在台湾大学中文系主任上,做园丁教育二十多年不息,真乃应了许寿裳先生之言酒长喝,人生一大快事,喝得有滋有味,喝得云飞万里,日照山河。台静农临颜真卿《裴将军诗》台静农多才多艺。工书,善画,金石,且都能“玩”精“玩”出名堂,其书法师自明人倪无路。张大千评论:“三百年来,能得倪书神髓者,静农一人而已。”未见大千先生再如此评论过他人。台公诗、书、画俱精,但皆酒中、酒后之作,一手执杯,一手执笔,如神附身,其乐无比。台公并无求财求名之心。“佐酒”耳!真乃千古饮仙!静农生活极简朴,几无奢望。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台静农宁可吃穿从俭,八十年代穿的旧毛衣上还有洞,但喝酒从不马虎,从不将就,从不降价。不喝则矣,喝则必好酒,名酒。故有“烟酒贵族”之名。台公喝酒师出有名,不喝无名无故之酒。他邀友喝酒,必酒出有名,天热则言之去暑;天寒则名之御寒。逢年过节则为欢而聚;有朋而来不喝何乐之有?台静农以酒为乐,偶有郁闷,偶有不快,偶有气愤,偶有难解,一壶好酒,两碟小菜,则烟消云散,有酒无忧无愁无烦亦无闷,台公神仙。台静农曾自撰一联:不养生而寿,处浊世亦仙。台静农酒德好酒品好,酒量亦好,曾有人掐算过,台公一辈子喝酒过万斤。晚年病重期间,一位学生前去探望,曾在信中写道:“您这一生当中吃的好菜,喝的好酒比谁都多,教的学生,交游的好友也最多,您的一生真可以抵上别人两辈子了。”台静农似乎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只是表示还想再品品好酒,好酒如人生啊……

这是一本难得的回顾时代的书,一本对潮流和运动深刻反思的书,一本记载着知识青年复杂多重情感的书,这就是白头翁新作《也是三春也是秋:我的知青岁月》,值得阅读,值得拥有,值得置放在案头。

闲话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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