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不想讨熹太妃的欢心,什么男尊女卑,礼教纲常,她烦都要烦死了。可她如今又住在王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个长辈,贺毓沐决定还是对她客气点,免得她以后又给自己小鞋穿。
熹太妃轻笑一声,也不看她,转头看问木着脸的云宥,声音和缓:“宥儿,盼儿刚来咱们府上,你应带她好好转转。”
崔盼儿粉面含春,如风带笑,依旧淡雅端庄:“太妃娘娘,会不会太麻烦王爷了,我自己遣个小厮奴侍,随便转转就好了。”
贺毓沐暗中观察,心里有了底。
这姑娘绝对是个小白莲,目测段位还挺高的,不显山不露水,倒是把这个熹太妃拿捏得死死的。
云宥站起身,朝熹太妃行了一个礼:“母妃,盼儿妹妹至今还未出阁,由我作陪于礼不合,况且今日我与深之约好一同下棋,现下已到时辰,该启程了。”
熹太妃知他心中所想,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便去吧。”
随后又看向眼神已全然黯淡的崔盼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几分可怜:“盼儿,委屈你了。”
贺毓沐选了一个临近的位置坐了,闻言,翘了翘嘴角:“母妃,盼儿小姐这样的贵客,不如就让儿媳作陪吧,也好尽一尽地主之宜。”
她这一口一个“母妃”“儿媳”的,无疑是在崔盼儿的心火上浇油。崔盼儿眉线平展,差点失了礼数。
熹太妃自是不喜,看向贺毓沐身边的秋水:“秋水是府上旧人了,便由你来照顾盼儿,万不可怠慢了。”
秋水是云宥指给贺毓沐的贴身侍女,由她照顾,便是太妃娘娘还有心她的身份。
想到这里,崔盼儿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起身行礼,然后随秋水离开了。
贺毓沐与熹太妃对视半响无话,最后还是贺毓沐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起身想为熹太妃添茶:“母妃,茶凉了,我给你换一杯吧。”
熹太妃半点面子不给,把茶杯拿到远处,冷着脸:“我不管你给王爷喝了什么迷魂汤,但这鄞王府,向来还是我说了算的。”
贺毓沐见她不悦,便收了手,回到位置坐好:“那是自然,我与王爷都听太妃娘娘的。”
熹太妃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微微一愣:“少给我贫嘴,我先丑话说在前面,这门婚事我不答应。
但鉴于你与王爷才大婚,休弃你对宥儿名声不好。所以,只要你能说服宥儿娶盼儿为王妃,我可以破例让你做侧妃。”
贺毓沐听后冷笑一声:“太妃娘娘真是抬举我了,王爷如果有这心,休了我另娶便是,又怎会听我妇人之言!”
贺毓沐猜到是熹太妃在儿子那里碰了壁,心又不甘,才出此下下策,便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熹太妃见她态度鲜明,拒不帮忙,冷笑一声:“你别以为现在仗着王爷的宠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男人的痴情最不可信!”
贺毓沐自然知道,她也没指望云宥喜欢自己,只是这王妃之位,让不得,让了,她将陷自己于最不利境地。
她不得不使出杀手锏:“太妃娘娘应该知道,我与王爷的婚事是皇帝赐的,就算王爷要与我和离别娶,也要问过皇帝的态度。”
熹太妃明显气得不轻,她缓缓神,瞪了贺毓沐一眼,在桂嬷嬷的搀扶下进了内室。
贺毓沐长舒一口气,肩立刻塌了下来。
这太妃挺难搞的,一上来就逼着新婚小夫妻离婚,这到底还有没有人道啊。
如今,求死之事一拖再拖,她都快在鄞王府住习惯了。
既然自己下不去手,那便只能实施planB——借刀杀人。
她首先把目标定在熹太妃身上
毕竟初次见面两人就挺不愉快的,她有喜欢的人选,可自己偏偏鸠占鹊巢,就是不放手,那便可以激她使用些特殊手段。
好歹在宫中呆了近三十年,却依旧能全身而退的,肯定是个厉害角色。
后来她听说,熹太妃一心向佛,平时都食素斋,正是因她置身事外,淡泊严肃,才在深宫中游刃有余,还颇得圣宠。
贺毓沐又把目光引到崔盼儿身上。
她在王府西阁住下,天天想着往云宥面前凑,目的不言而喻。
贺毓沐摸着下巴
看来这次,她要好好利用女人的嫉妒心了。
熹太妃本应该是三日后才回来的,她在寺中清修,吃斋念佛,一旁有崔盼儿作陪。崔盼儿虽是相府千金,却半天骄纵性子没有,且事事稳妥。
熹太妃看在眼里,喜欢得很,便抚着她的手背承诺,等回去便劝了王爷,立刻到相府提亲。崔盼儿眉目含笑,脸上泛着红晕:“一切凭娘娘做主就好。”
熹太妃本觉得这事十拿九稳,虽然云宥之前明确反对过,但他确实是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既然他还没有什么喜欢的人,那娶个相府千金就算是充个数那也是好的。
他一向敬重自己,只要多开口几次,劝慰劝慰,这事便会成了。
谁知,这其中出了岔子。
消息传到寺中,崔盼儿正陪着熹太妃赏菊。下人前来回禀,崔盼儿急火攻心,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软榻上,熹太妃握着她的一只手,关切地问:“盼儿,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崔盼儿缓了缓神,想到之前小厮的回话,眼睛一红,差点就绷不住了。她轻轻回握住熹太妃的手,张了张嘴,声音哑哑的:“多谢太妃娘娘关心,盼儿没事。”
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熹太妃看着,心疼极了:“盼儿放心,宥儿这是被猪油迷了心,待我回去,立刻让他休了那不知来历的女子,再去相府赔罪。”
崔盼儿微微探身,抿了抿泛白的嘴唇:“太妃娘娘言重了,能嫁予王爷,是盼儿一辈子的福泽。若王爷舍不得王妃娘娘,盼儿做小也是愿意的。”
堂堂相府千金,自是不可能给王爷做小的。熹太妃立场更加坚定:
“盼儿,等回去后,你就在王府住下,近水楼台先得月,更何况宥儿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崔盼儿一愣:“太妃娘娘,这样不好吧?”
熹太妃笑笑:“你是贵客,住在王府有何不妥,对外就称是陪我罢了。”
崔盼儿勾勾嘴角,不再言语。
一日后,两人启程。
崔盼儿与熹太妃同坐一辆马车,说些体面话,不似婆媳,胜似婆媳。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崔盼儿想先下去,没成想一只玉手掀起帘子,露出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来。
云宥没料到崔盼儿也在马车里,立刻将另一只伸在半空的手握成拳。
抵在嘴巴上轻咳了几声:“母妃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好让儿子前去接你。”
熹太妃冷笑一声:“我若再不回来,怕是这鄞王府都该添丁了。”
崔盼儿的脸白了白,被侍女小红扶着下了马车。
云宥上前,恭敬地搀扶着熹太妃:“母妃不是一直盼着我成亲么,如今事也成了,还是皇兄赐婚,母妃应当宽心才是。”
熹太妃下了马车,也不理他,径直走进屋里。
云宥服侍熹太妃坐稳,然后选了个位置坐下来。
崔盼儿低头站在一旁,没有吩咐不敢随意乱动。
熹太妃笑着朝她招招手,把她安排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
云宥微抬眸,神色一暗,态度不热不冷:“崔小姐路途辛劳,可需本王派人送你回相府?”
崔盼儿抿抿嘴,看向熹太妃。熹太妃板起脸,有些不高兴地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你这盼儿妹妹路途辛劳,还不遣人去安排厢房?”
云宥皱皱眉:“母妃,这样怕是不妥吧,崔小姐还未出阁,住在王府会影响声誉,还请母妃三思。”
熹太妃看向崔盼儿,她微微抿唇,乞求似地摇了摇头。
“盼儿来王府陪我,谁敢多嘴!”
熹太妃接过桂嬷嬷端上来的清茶,品了一口:“宥儿,一会儿你遣小厮到崔相府知会一声,盼儿在王府小住,让老爷夫人放心。”
云宥见熹太妃格外坚持,认命般地点点头:
“罢了,既然崔小姐不介意,那便住下吧。一会儿等王妃醒了,给你安排间厢房便是。”
熹太妃错愕,一掌拍在楠木桌上,眼角吊起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云宥粲然一笑:“是儿子年轻气盛,昨夜不加节制,许是累着王妃了。”
崔盼儿闻言,脸一阵红一阵白,低头绞着手里的丝绸帕子。
熹太妃轻咳两声,喝了一口茶:“宥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云宥看向她:“儿子不明白母妃的意思。”
熹太妃微微往后靠靠身子:“我听说这姑娘是陛下赐的,你若是碍于你皇兄的面子,那就由哀家来说,总好过日后让我们鄞王府在众权贵面前抬不起头来。”
云宥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淡淡一笑:“母妃若是早回来一天,便就不会这样讲了。
昨日入宫赴宴,毓沐凭一人之力扭转局势,巧解僵局,众人同悦,实属大功一件。”
熹太妃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见到贺毓沐的第一面,熹太妃有所惊艳。从她身上可以看到与寻常女子不同的气质,却不知是福是祸。
她过惯了平静生活,生怕突然跳出来一个人打破这个平衡。
于是,在威胁完贺毓沐后,她又叫桂嬷嬷把她带去芸绣阁,学鄞王府里的规矩。
贺毓沐倒是没反对,乖乖跟着走了。
熹太妃在里间歇了一会儿,叫来了阮离。
“王爷最近可有不妥?”
阮离伏低身子:“回王妃娘娘的话,没有。”
熹太妃舒了一口气,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我总觉得,这次回来,宥儿怪怪的,就连着对盼儿的态度……”
阮离自然明白熹太妃所指。
云宥与崔盼儿算是青梅竹马,指腹之交。云宥十三岁出征北狄,盼儿小姐十里相迎。两个半大的孩子约定:待破敌而归,定千里红妆,永结白头。
但云宥回来,好似忘了之前的约定,对崔盼儿的态度清冷淡泊。熹太妃以为是他年纪增长,对婚事不好意思提,便直接与他商量,可谁知他竟然反对。
阮离犹豫了一番,还是说出了口:“太妃娘娘,最近王爷好似又有些变化。”
熹太妃一顿:“从何时开始的?”
阮离老实答:“从王妃娘娘来了王府以后。”
“王爷对王妃娘娘极好,并不是那种高冷态度,后来甚至为了王妃娘娘搬去了婳露苑……”
熹太妃微蹙眉。
“不过王爷也不是常这样,前段时间王妃惹王爷不高兴了,王爷就从婳露苑搬了出来,还把后院的温宁池给填了。
王妃得了风寒,但王爷没请郎中,险些失了命。”
听到这里,熹太妃眉目微舒,懒洋洋地靠在纱橱上:“本来是定不会再留了,但听你这意思。
王爷不过是一时兴起玩玩罢了,那哀家便等着她被厌弃,还省得王爷埋怨起我来。”
阮离点头:“太妃娘娘圣明!”
翌日,贺毓沐在荷花池旁遇到了崔盼儿。崔盼儿一身白裳,清雅品洁,眼睛里却布了血丝,看上去疲惫极了。
贺毓沐笑着走到她旁边:“盼儿姑娘可是没休息好?”
崔盼儿后退一小步,微微颔首:“王妃娘娘。”
贺毓沐打量了她一番,轻笑一声:“听说,你同王爷是青梅竹马?”
崔盼儿眼眶一颤,直愣愣地跪了下来:“王妃娘娘,盼儿却与王爷有情,能否请求王妃娘娘劝劝王爷,纳我为妾。
盼儿不会与娘娘争抢什么,只求可以用此生照顾王爷。”
贺毓沐惊掉了下巴:“你是相府千金,却要到我鄞王府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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