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墙边海棠树上住进一双鸟,我与娘都很欢喜,盼着它们早日孵出鸟儿来!
我因有事离家两日,刚回到家放下背包,娘就小声告诉我,海棠树上的鸟蛋暖出来了。我笑道:娘,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大点声,它们也听不懂。娘笑了,我奔去海棠树,娘跟在后面:"你先离远点看看老鸟在不在窝里,别惊了它。"
我站在离海棠树半米的距离,透过枝叶,看到并无老鸟,便大了胆子走近,扒开枝叶,看到原来的四只鸟蛋已经变成了粉嘟嘟的一团,分不清谁是谁,只在最里侧还剩孤零零的一只鸟蛋——这是老小子了。我刚要拿出手机拍照,却听头顶叽嘎叽嘎的鸟叫声——鸟儿回来了,做贼的就得离开。
我与娘站在门廊下,看着电线上的两只鸟对着我们急躁的叽嘎叽嘎地叫着。我与娘说:"它们骂我呢?平常它们的叫声很清脆,你听它们现在的声音。"
娘说:"是的呢,听着声音就很烦躁。"
我冲它们喊,我就看了看,没碰,别骂了。
两只鸟不进窝,就在能看见海棠树的范围内,飞来飞去,我们坐在廊下开始琢磨它俩的心理状态,娘说身为鸟父母与人父母对孩子的关切是相通的,你看它们,个子力量虽小,又加天生胆小,却始终在这可视的方寸之地转来转去,不敢稍离。我说,是啊,孩子一出生它们就有了牵挂,就像我们常说的这孩子比绳子栓母亲栓的都结实呢。这两鸟算是被这四只蛋牢牢栓死在了这海棠树上了。以前从不曾见它俩离这么近的在一起这么久过,今日倒是有半小时了,一直不离不弃的商量着对策。
娘说,看来生孩子不止缓和人的夫妻关系,也缓和鸟的啊。
我说,可是很多人,孩子出生前关系还不错,有了孩子反而会过得不安宁,谁干多了,谁做少了的闹腾,没了相互体谅,只剩抱怨。人的初心最易丢,不如鸟啊。
娘又说:"墙洞里的那窝小小虫快出飞了,总是听里面叽叽喳喳地叫。"我站凳子上去瞧,看到洞里面确实有几只小麻雀。便道:"把它们弄出来吧,养它们在里面没什么用,又脏。"娘点点头:"弄出来吧!"
我笑道:"真是同鸟不同命啊。哎,这麻雀啊!再等等吧,等这几只小的能飞了,就给它们把窝端了,把洞堵上。"
我们的白头翁已经回窝了,时间长了,它会发现我们的偷窥对它是毫无威胁的,会接受我们在它们身边来来往往。白头翁的鸟生比麻雀好多了。倒是麻雀,要小心点——你们的家快没了——对你们来说这是来自天神的惩罚——怨命运不公吧!怨你们不讨喜,太平凡吧。
有邻人90岁老太来串门,娘忍不住将白头翁诞生宝宝的喜讯告知,老太颠着三寸小脚,像个孩童去扒海棠树,很让人担心她将鸟惊了,我张张嘴,心在嗓子眼晃了两晃,终是没好意思阻止。老太灰白的眼睛里似乎有光冒出,射向廊下,说道:"真好,真好,粉嘟嘟的,这小东西真好。我去叫家里那个来看看。"踮着小脚慢慢往街上走去。不一会功夫,蹒跚的白头老太领着更蹒跚的白头老头就走了过来——白头夫妻来看白头夫妻了。我笑道,你俩来看它俩是真应景呢!老太笑着回:"万物有灵,都是缘分,人生一世啥都得瞧瞧看看吃吃。"我竖起大拇指:"大奶奶好感悟啊。只是别吃这鸟就行啊!"老太笑了:"不吃不吃,这玩意不好吃。"
老头背着双手冲着老太说:"你一边去,我过去看看。"
老太挪出了路:"你看,你看。一只鸟给你景的,跟个毛孩子似的。"
老头瞪着眼,不甘示弱:"我说不看,你非拉我来看的。"
我跟娘在廊下看他们斗嘴,直笑出了声。
一瞬间我想,这人生其实挺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