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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10/18 18: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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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小说《儒林外史》,是一部以写实为主的讽刺小说,不过,其中也包含着一些少量的魔幻内容,比如小说中那个神奇的“山人”——陈和甫的故事。

山人,是山野之人的一个简称,他们因为人生不得志,便以修身、悟道为己任,不与世俗之人来往,过着与世无争的神仙一般的生活。很多的文人墨客,就以山人作为自己的别号,来表达出自己的精神追求。朱耷就为自己取号为八大山人,齐白石也自称为白石山人等等。

不过,也有很多以占卜、算命为主业,积极于世俗生活的人,他们也是自称为山人的。小说中的陈和甫,就是这样的一位算命先生。

陈和甫还是很有些真才实学的

当薛家集的荀玫还是一个小学生,跟着老师启蒙的时候,王惠就已经是一个举人了。等到荀玫长大之后中了举人时,王惠依然还是那个举人,但已经是须发皆白了。无论是少年得志,还是蹭蹬白头,他们共同关心的话题都是将来的官运如何。恰好这时候,山人陈和甫出场了。

陈和甫在拜见他们的帖子中,就自称善于“仙乩神数”。据他自己说,他不但在工部大堂刘老爷家里请来了周公,在李梦阳老爷家里甚至还请来了建文帝,所以说他是神仙、帝王都能够请得动的,能量大得很。当荀玫和王惠请他来扶乩,问一问他们前程的时候,陈和甫为他们请来了三国时期的大将,早已经被人们神话了的“伏魔大帝关圣帝君”关羽。

关夫子对王惠的判词,是一首《西江月》:

羡尔功名夏后,一枝高折鲜红。大江烟浪杳无踪,两日黄堂坐拥。只道骅骝开道,原来天府狡龙。琴瑟琵琶路上逢,一盏醇醪心痛!

王惠当时只了这首判词的第一句“羡尔功名夏后”。这句话出自《孟子》,里面有“夏后氏五十而贡”的句子,本意是指在夏朝,人们种植五十亩的土地,就要向部落首领交纳五亩地的产出,这就是“贡”。王惠想到自己是在五十岁登科的,虽然意思对不上,但毕竟数字对上了。

王惠琢磨不明白判词后面的内容,但我们随着小说的故事发展就会看出,判词对王惠命运的预示还是很准确的。

“一枝高折鲜红”,讲的是王惠后来的飞黄腾达,“大江烟浪杳无踪”,讲的是王惠最后的亡命江湖。“两日黄堂坐拥”中的“两日”,叠起来就是南昌的“昌”字,“黄堂”,指的是太守的厅堂,预示着王惠将来会做到南昌太守。

“只道骅骝开道,原来天府狡龙”,指的是王惠在宁王反叛的时候,被朝廷紧急推升为南赣道,负责催赶军需。“琴瑟琵琶路上逢,一盏醇醪心痛”中,“琴瑟琵琶”上面有八个王字,指的是“在玉牒中是第八个王子”的宁王。宁王反叛之后路遇王惠,递给了他一盏酒,王惠喝掉后便归降了宁王。

当然了,宁王失败之后,王惠也就成为了朝廷的通缉要犯。

关夫子同样也对荀玫做出了判词,但一连三次都只是一个“服”字,众人疑惑不解。不过当天晚上,荀玫的家人就来报信说他的老母亲死了。“服”,在古代就有丧服的意思。

无论你是信还是不信扶乩、算命,至少在小说中的陈和甫,干起这事儿来还是很厉害的。

在拜会娄三公子、娄四公子的时候,陈和甫谦虚地说自己对“卜易、谈星,看相、算命,内科、外科,内丹、外丹,以及请仙判事,扶乩笔录”,都“略知道一二”。无论是算命、看相,还是道家的内丹、外丹,都是些玄而又玄的学问,但是这内科和外科,可是性命关天的事情,是来不得半点儿马虎的。

陈和甫也懂医学?

鲁编修因为不中意自己的女婿,暗地里生气,不成想跌了一跤,“半身麻木,口眼有些歪斜”,也就是中风了。陈和甫为鲁编修诊脉后,分析得头头是道,十分的对症。陈和甫先是开了一副汤药,鲁编修一连服用了四五剂就见效了。后来又改成了丸药,鲁编修吃了之后,竟然渐渐地痊愈了起来。

可见,陈和甫还是很有些真才实学的。
  

陈和甫霸占了南京城的算命事务

算命这事儿,不但要求得真懂行,还得要会说,对于陈和甫这种经常出入于达官显赫之家的人来说,说话办事儿更是得要够圆滑才行。

初次拜访荀玫和王惠的时候,陈和甫在拜帖上还特意加注了一句“曾在汶上县薛家集观音庵内行道”,这就是写给荀玫看的,那里不但是荀玫的家乡,还是他当年跟着周进读书的地方。

那么,荀玫和陈和甫是否曾有过一面之缘呢?没有。当荀玫考中了秀才,乡里人到观音庵里为荀玫摆酒庆贺的时候,恰巧陈和甫出门了,大门上只留下了“江右陈和甫仙乩神数”的招牌。陈和甫这么能掐会算,怎么他当时就没能预测到荀玫后来的发达呢?

对此,陈和甫后来是这么解释的:

“那日晚生晓得老先生到庵,因前三日纯阳老祖师降坛,乩上写着这日午时三刻有一位贵人来到,那时老先生尚不曾高发,天机不可泄漏,所以晚生就预先回避了。”

看,原来一切尽在山人陈和甫的掌控之中。这样一来,陈和甫就把自己当年的预判失误变成了神机妙算。

陈和甫还很会溜须拍马。在他初次拜访娄家公子的时候,开口就称赞娄三公子“耳白于面,名满天下”,娄四公子“土星明亮,不日该有加官晋爵之喜”。

看来娄三公子的耳朵比脸要白一些,他后来虽然也做出了一些“事业”,但像“人头会”那样的闹剧可也是名声在外的。娄四公子的鼻子比较明亮,可他后来也并没有什么加官进爵的命运。可见这些都是陈和甫的阿谀奉承之辞了。陈和甫怕人家不信,还信誓旦旦地说:“不瞒二位老爷说,晚生只是个直言,并不肯阿谀趋奉”。

正是靠着这些本领,陈和甫霸占了南京城达官贵人的算命事务长达二十年之久,挤兑的南京城里算命的瞎子们无命可算。本来当年东方朔教给了这些“没眼的”人们算命的本事,是为了给他们一口饭吃,却没成想被陈和甫这个“睁眼的”硬抢了过去。

也难怪,“察言观色”、“见机行事”这些本领,那些算命的瞎子们可是无法做到的。

陈和甫积作的混账儿子

算命的瞎子们自然十分的痛恨陈和甫了,所以他们称陈和甫的儿子是他“积作”出来的。这个“积作”,可不是积善作德,而是积恶作孽的意思。

按理说,陈和甫这么有学识,他的儿子肯定也错不了吧,然而却恰恰相反。陈和甫的儿子陈思阮,却是一个只会在大街上靠摆摊算命来混口饭吃无能之辈,而且人品极差,简直是个混账行子。

陈和甫不但没能把一身的本领教会自己的儿子,竟然死后也没有给他留下足够的钱财,以至于他儿子是在丈人家里招赘的,这在古代,可是一件十分丢人现眼的事情的。不过,陈和甫的儿子不但不以为意,反而招得丈人天天与自己唇枪舌战,成为了街坊邻居们观看的固定节目。

陈和甫的儿子好吃懒做。如果能挣着几十文钱,他就在外面“买了猪头肉、飘汤烧饼”吃独食,一点儿也不管媳妇的死活。如果挣不着,他就在外面赊着吃,但最后要账的可是到他家里找他丈人要的。这老丈人能受得了么,他自然要去和姑爷吵上一架的。

陈和甫的儿子也毫不示弱,对丈人施展开了自己的诡辩之术:

陈和甫的儿子道:“老爹,假使这猪头肉是你老人家自己吃了,你也要还钱。”

丈人道:“胡说!我若吃了,我自然还。这都是你吃的!”

陈和甫儿子道:“设或我这钱已经还过老爹,老爹用了,而今也要还人。”

丈人道:“放屁!你是该人的钱,怎是我用你的?”

陈和甫儿子道,“万一猪不生这个头,难道他也来问我要钱?”

他丈人说不过他,气得拿起个叉子棍追着打他。

陈和甫的儿子不想养着他的这个老婆,就要退回给他的丈人。他丈人说,除非你死了,或者是做和尚才行。结果第二天,陈和甫的儿子就真的剃了头做了个假和尚,来到丈人跟前合掌问讯道:“老爹,贫僧今日告别了。”

从此,陈和甫的儿子是“无妻一身轻,有肉万事足”,自由自在地过起了他的混账日子。

看来,这陈和甫还是不够聪明。他既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儿子,又没能给孩子捐个前程,更主要的是,他一生泄露天机过多,用尽了家族的运气。这在古人看来,可是会损害自己或者后代的阴德的。

陈和甫的一生都在积极地给别人算命,却没能算明白自己的命运,最终还是成为了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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