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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刚刚降临,
人们已疲惫不堪。
两间空房子
倪湛舸
穿蓝白格子裙的邻居在后院喝酒
唱歌,关了窗还是能听见
她们的笑,关窗时我险些折断了指甲,
疼痛微小,像是香槟的气泡,
或草地里萤火虫忽明忽灭的行迹,
隔着墙的邻居总是很忙碌,
埋葬了死者再把孩子带来这世界,
生完孩子又赶紧编织葬礼上的花环,
她们的脸总是那么模糊,
这样才能流淌进任何人的幻想,
我却没有力气清除屋子里的灰尘,
这些轻飘飘的无济于事的善意啊,
我试图在黑暗中编织故事,
关于命运的捉弄、不该发生的爱情
和别无选择的溃败,邻居的歌声和笑声
也在编织着,谁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夜色尽头,人们疲惫不堪,
夜色刚刚降临,人们早已疲惫不堪。
选自《山花》年第10期
塞翁新书
师飞
幸运的是死亡是一个小小的阴谋,
不幸的是生活是一个巨大的阳谋。
幸运的是我们在夏天摘到了秋天的果子,
不幸的是低处的所有果子都已经摘完。
幸运的是漫长的黑夜之后就是白天
不幸的是白天之后还是漫长的黑夜。
幸运的是奴隶的孩子们终于学会了勇敢,
不幸的是他们最勇敢的行动就是叫别人胆小鬼。
幸运的是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专属时区,
不幸的是所有的时区都在一个钟表里。
幸运的是我爱你,不幸的是你也爱我。
选自《芳草》年第5期
再来跑一趟野马
冯娜
我们在平原上走着
地里的庄稼填平了我心中的沟壑
或者,是那些没人攀摘的柿子林
榆钱树下,老人的手翻捡着棉花
棉花一朵白过一朵
凌晨四点,就听见打井水的声音
我害怕这样清醒的衰老
即使是在平原,也不愿度过
一望无垠的、坦白的一生
花生地连着玉米地,废弃的砖窑布满青苔
四季总是从头教诲我
我却渴望秋天,压低的枝条灌满心房
我的心,曾在深涧跌宕
平原喂养它,如一只“咩咩”的羔羊
牛羊随意在宽阔的田垄中跪卧
凌晨五点,我闻见内咀嚼的草末味
提了提在深山跑马的蹄子
平原睁大食草动物的眼睛
望着我,头也不回地跑远
选自《诗林》年第5期
我定有缺点
文珍
我定有缺点
定是古怪的人
定不能为多数人所知
定不能全获相识者的谅解
一切毋庸置疑,当然
但仍当对自己真实。当终身勤勉
当感激那因一知半解而喜欢的
容忍那永远无法走近的
忘记渴望被理解与爱
不再对陌生人表白
远离诗歌。写小说
反过来也一样
继续爱人及所栖居的世
死后便跃入银河
当一颗称职的尘埃
合上双目坠入那清凉黑暗
一有机会,就到宇宙中去
但胸腔中的灼热不允许。
另一个灵魂住在我里面
选自《诗收获·年春之卷》
有时候只想大哭一场
白玛
很久没有哭了,身体渐渐失去这个本能
如同很久没有开怀大笑
很久没有翻跟头、爬树、拔腿远行
这些年,只沉迷于对生活过度索取
有温饱,还不时想让灵魂舒坦舒坦
遇见爱情,想让它永驻;想长生不老
有一个洁净的早晨或一杯午夜之酒
还想有诗歌和音乐安抚我
愿意分享大片阳光却想把一个矜持的湖泊
据为己有。远方充满诱惑
我却夜夜对着天花板发呆
被索取和失落所困,有时候只想大哭一场
在城市里不能哭,会引发人群大放悲声
在故乡不能哭,会惊扰长眠地下的亲人
全世界的肩头都像树叶一样簌簌发抖
从前我是坚强的女战士
这一刻我是背着铅的乌云,是榆树啊烂了根
选自《扬子江》诗刊年第3期
白瓷的雪
曾烟
下雪了,雪花像一地碎裂的白瓷
散落,很少有人注意
只有白色的物件
才会割破野兽或时间的脚掌
它穿过大堤,一头扎进苇塘
许多停留在此的鸟儿,如光阴一样轻
小兽受伤的身体划开了
这偌大的白色苇塘,如光阴一样重
白瓷的雪
一言不发,始终保持着对这个多变的世界
经久的好奇
选自《草原》年第10期
大百合
蒙晦
一朵百合就像一位天使降临
她知道自己的死亡
就在蓝色的玻璃瓶中,她切断的茎
支撑着宏大的纯洁号角
吹响但无声。
没有颤抖,连头也不转,一动不动
好像空气太过黏稠,围困着她
却对空间里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在乎
当她站在所有事物的中间
站在否定和混乱的弥漫处
垂怜她的芳菲
给那空荡荡的大厅和椅子,沉眠的墙壁
给摘来她的手,手的耳朵,耳朵的心灵。
选自《诗歌月刊》年第10期
读陶渊明
刘义
你的声音穿过鄱阳茫茫的水域
抵达我自制的木桌前
整饬为不规则的凹陷
被阅读,可理解成命运的馈赠
三十岁以后,喜欢简朴、直观
胜于繁星的尖针刺破古典的黑夜。
嘉木又在草庐前长出新枝
一年的切换与推移
难道不是杯内细小的圆纹
酒是稀缺物资,你只能冲泡
晒得金黄的菊花
有时暮晚除草回来,与邻居探讨技艺
谈论庄稼的长势
是的,诗应该忠实于自己的生活——
一片狭长的叶子承载露水独一的呼吸。
这么多年,你服从于内心的秩序
道德擦拭铜镜里灰尘的胖脸
繁华、喧嚣的外衣脱去
接近绚烂的枯寂
宁静不仅是自控的力量,更像独裁者
所有起伏波动,压制为环状的稳固
而诗学已收缩成人生中途的一处瓶颈。
寄身狭小的仄舟,火焰吞噬草庐
灰烬的眼睛来观察你
而头顶的月亮不断修补我们的缺陷
我通过它进入你确切的真实
此刻,我剧烈地咳嗽
身体以外的轨道,环绕许多小金星
其中最圆亮的一颗,是你
保持某种斜倾的秘密。
选自《诗歌月刊》年第10期
每片梧桐叶上坐着一个孩子
陈宝全
死娃娃坑在村子以北
一个叫月牙嘴的地方
谁也记不清
这里埋了多少稚嫩的尸骨
在这个世上
他们有过短暂的停留
甚至没来得及
取下一个好听的名字
不知什么时候
坑上长了一棵梧桐树
每年春天
胖乎乎的小手破枝而出
太阳伸出了柔软的舌头
月亮献上了银汤勺
树上多小鸟
我相信是他们招惹来的
地上花更红
我相信是他们亲吻过的
过几天,他们都会长大
村庄也离他们更近了一些
风,要花费一个夏天的时间
为他们准备梯子
选自诗集《等于鸟鸣》(敦煌文艺出版社,年10月)
赠初夏,突然到了傍晚
龚纯
今天碰到凌霄开了红花
有什么意义。
水塘中,红的白的睡莲也有几朵
一只水马活着有什么意义。
现在阳光强烈向往光明的人也闭着眼睛
群山来了,又离去
只剩下在花圃中劳作后站立的老龄妇女。
现在美人蕉病怏快的,好像花好月圆过后
已经筋疲力尽。
年迈的人,总有点喘不过气来
但无论是谁内心都不算富有,都不能
很快闭上眼睛。
人群汹涌而来有什么意义
玉米在玉米中披着长长的头发
就像过马路的皇后。
玉米在玉米中披着长长的头发
就像尘世中的主角
突然到了餐厅,昨夜没有休息。
选自《星星·诗歌原创》年第10期
编者的话
《中国诗歌》年度精选栏目的诗歌,大部分选自国内公开出版发行的纸刊:《诗刊》《人民文学》《草堂》《扬子江诗刊》《十月》《长江文艺》《作家》《诗歌月刊》《星星·诗歌原创》《作品》《汉诗》《诗潮》《江南诗》《山花》《芳草》《读诗》《诗歌风赏》《草原》《诗收获》等专业诗歌刊物或大型综合类文学刊物;小部分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