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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读古诗4宋之问灵隐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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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问:

愧怍红尘曾逐臭

慰藉灵隐亦听香

——慢读《灵隐寺》

灵隐寺

(唐)宋之问

鹫岭郁岧峣,龙宫锁寂廖。

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扪萝登塔远,刳(kū)木取泉遥。

霜薄花更发,冰轻叶未凋。

夙龄尚遐异,搜对涤烦嚣。

待入天台路,看余度石桥。

李白是白酒,杜甫是黄酒。和醇厚老酒相比,他这种,就是醪糟蛋——其实已经是一味小吃,可以佐酒了,可也有酒味道,能喝能吃,解馋管饱,到得肚里暖烘烘的,价格不贵,且卖得很火……

对,说的就是你,宋之问先生。

唐人有豪杰气。是普遍意义上的总结,可总有例外。

宋之问在格律诗上具有开创之功,可与写古体诗的苏武、李陵比肩。但他犯了一个文人最不该犯的错误。

一天,他忽然发现:外甥刘希夷的《代悲白头翁》写得出奇地好!

他难受。找来外甥,让他出让署名权。

命运无常,就算没犯什么事,青天白日的走在路上,也一把将人抓入监牢——刘希夷不知道,压根儿没有妨碍谁,写首诗就倒了大霉。

他进一步动摇外甥:“孩子,你看我已是诗坛名家了,有这首诗会更厉害,你初出茅庐,有没有它有什么要紧!”

真是乱讲,人家写首好诗,不正好被文坛发现吗?

见外甥摇头,就退一步说:“不行的话,我就摘用其中两句,你看怎么样?你可千万要守住这个秘密哦。”

刘希夷社会经验不足,驳不过情面,点头答应了,可面上笑嘻嘻,心里……咳就那样。一生中人人几乎都经历过那样的时刻。

到底年轻,还有不甘,与人交谈时,竟把秘密泄露出去。

这么一来,宋之问傻了。恼恨之余,雇个杀手,将外甥用土袋子活活压死。

死是什么?就是一个人他不能再吃饭,也不能再说笑,你不会再与他相见,从此以后,红尘种种都与他无关了。可怜刘希夷死时才满0岁,热爱诗歌,并且还没写够。

就为了这十四个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宋之问画像

想想此人简直吓死人——不要说做他朋友、他外甥,就是做他的舅舅,也难免不被这劳什子外甥打了闷棍。

于是,后世读到人人都觉得“那就是我”的句子“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就惋惜:他何以笔下也能出有情有义的诗?

也是可能的吧?一是他那一刻纯纯粹粹只是诗人心肠、诗人情操而非弄臣凶恶,思乡之情人皆有之,是大概念上的爱与温柔;二是好从苦来,那时节他正倒霉,嚣张收了,流放的艰辛玉成上品好句;三是诗歌凸出世俗世界之外,自成一个国,不是一个维度,不能以常理论它;另外,世上的一切都在矛盾的冲撞中前行,花朵有时也叫做灰烬,很多事不是用简单的好坏来划分的,人品和文品有时也会出现分离,因人废文不可取。

后来,武则天举行了一场诗歌大赛。东方虬率先成诗,吟诵即毕,赐锦袍一件。

随后宋之问写好,尾句“吾皇不事瑶池乐,时雨来观农扈春”,可谓将马屁拍得又准又响。

转瞬,锦袍易主。

东方虬的难堪可以想见,宋之问的喜悦自不必说。

这次诗赛,点燃了他内心深处的虚荣,因诗而名、由文而贵的快感,在披上锦袍的刹那间,如鲜花般绽放开来。从此他一波拦尽一波生地宴游,哪里都少不了宋大才子,锦绣文章上浮漂着的,全是歌功颂德的泡沫。勤奋而富天赋的他,用最华美的辞藻,最虚夸的声调,贯穿起他有幸参与的每一次吃喝玩乐。

神龙二年(),他因检举好友有功升官发财,好友却在牢里被三提七问,开刀问斩。

这边厢鲜衣怒马,那边厢法场人头。老百姓都骂他。问题是,他并不在乎——贪婪占据了大脑所有的沟回。贪婪并不是哗变,而是一点点秘密生长,芽苞萌生时,就注定了肿瘤样繁殖及最后的溃烂。

宋之问并不孤独,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远,从古到今,小文人这个群体不绝如缕。中国知识分子向来有两种面孔:一是忧国忧民,二是忧名忧利,前者不必说,后者以自我为中心,以贪婪为半径,时时在画着自己的人生圆。主子一变人就变,自己一阔人就变,随时换嘴脸,从来不嫌烦。即便于利上不好意思不收敛,于名上,铁定是非常好意思劈手横夺的——他忍不住。

成为一个狼人是有代价的,在戕害他人之前,必定先杀死人性,成为心理上的残障。如此说来,他也是可怜人。

中国历来的传统:于古人,小节能盖就盖,这个理解,但大节一旦有损,尤其是手上沾了血,性质就变了。

后人再善良,对故去的人、对古人那么不苛责,也无法给他加过厚的滤镜——脸面上太深的沟沟壑壑还是严重地破了他的相。

得让人知道真相。

宋之问画像

其实再怎么春风得意,也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尤其在他生命的后半段,几乎一步一个坑。景龙四年(),这首《灵隐寺》是他被贬任越州(今浙江绍兴)长史、途经杭州时所作。

“鹫岭郁岧峣,龙宫锁寂寥。”

——飞来峰具葱茏之美,灵隐在清幽之境。

首字各用了借指:鹫岭,即印度灵鹫山,指飞来峰。龙宫,相传龙王曾请佛祖讲经说法,指灵隐寺。

说山的高大、林的茂密,只为衬托灵隐的藏之幽深。

灵隐寂寞。

本应寂寞。佛家以清静为本,外边花儿落了,山寺桃花却刚开。寂寞是寺的本分,也是其内美所在。

“楼观沧海日,门听浙江潮。”

——首联缓缓开启,次联山峰忽起:楼阁面对着大海,海上日出开始了,门外就是钱塘江,潮水澎湃有声,正是观潮的好时候。

原本前两句已场面不小,后两句尤其气势宏伟:苍青山麓,赭石寺院,一下子添上一点亮色——大红颜色跳脱,温暖,点燃画面。而钱塘潮在诗中的出现,又青碧中拍出浪花的雪白。日出缓缓,呈上升状,潮水迅疾,展铺开势。一纵一横,颜色对比鲜明,动感相互应和。水是钱塘江,也是东海,其浩浩汤汤,破纸而出,阳光千丝万缕悬挂在山峰上,像天堂垂下一条金色挂毯,天地吉祥,人间辉煌。

这一联字字不可俭省,一字一芙蓉。以一小小山寺为磁铁,吸入大山、大水,红霞飞溅,白浪滔天,声色均超出日常所见,这自然景观的壮丽雄浑,以及美之极致,方不负人称“大自然”——好大!好浑然天成!衬托得人多么渺小,多么自惭形秽。

作者的胸襟一览无余。难怪这两句一出,轰动诗坛,百姓争相传抄。

可以想见,哪怕就此处而言,地理意义上的景色也远不如诗意世界中同一景象更美,更纯净。它超越了物理空间,脱离了既存的、线性流逝时间,进入一个无始无终、虚实搭建的幻境,同时剥离了战争、运动、宗教、律法等的牵绊,具备惊人的容纳力。它值得你拥有。

或因宋之问到底有前科,名声欠佳,民间甚至将这两句附会成是骆宾王所作。当然也有具体原因:前后句里有别扭字,意蕴也不算涵泳;其壮美不似宋的风格,倒很像骆的一贯口吻;当时骆宾王被传躲在灵隐寺。

骆宾王何许人也?就是那个7岁咏鹅的神童,性格和宋之问正好相反。曾一纸檄文天下动,反抗武则天。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这两句回到了灵秀的细节描写:中秋时节,寺中桂花从月亮里飘落下来,佛香袅袅,似飘向天外的云雾。

传说,在灵隐和天竺寺,每到秋爽时刻,常有似豆的颗粒从天而降,传闻那是自月宫落下的。桂子的奇香,与礼佛而生的异香,一个飘落,一个上升,两两交会,仙境与俗世碰撞,妙不可言。

在杭州,至今两三百年树龄的老桂树就有很多,动不动就几十棵连成片,将同林的栗子树都熏香,也不是吹的。

“扪萝登塔远,刳木取泉遥。”

——我时而攀住藤萝,爬上高塔望远,时而剖开树木,(挖掉内芯,拿这临时制作的瓢)到远处取泉水。

乐句悦耳,音韵美好,一对一对的出现,五言排律,加上“窈窕”辙、“二箫”韵,念起来似曾相识,意境上也略同,叫人怀疑:后世曹雪芹的灵感是否从此而来?芦雪庵即景联句,你争我抢,谈笑间,才女们把“二箫”的韵几乎都用完了。

如果心无杂念,这一组组的好句子不用品意境,只在桌边敲敲平仄,也能让人格外开心呢。

“夙龄尚遐异,搜对涤烦嚣。”

——我自幼就喜欢远方的奇异之景,今日有机会面对这景色,正好洗涤尘世的烦恼。

“待入天台路,看余度石桥。”

——等到走入天台山的路,看我踏过其中的石桥吧。

由灵隐所见,到归隐之思,过渡自然。浙江天台县有座天台山,佛教圣地,石桥传说为神之居所。

宋之问此时处于人生低谷期,难免产生幻灭感,看空山如洗,花木欲燃,而古寺安详,遂起归隐心。

凡事靠夺怎么能真正得到呢?那两句人命诗现在还不是好好地在原作者名下?不要说区区两句诗,就是千万间广厦,用受贿夺来,百年临了,还不是钥匙拿在不相干的人手里?看破舍得,就睡得安稳觉了。

灵隐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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